對于梁頌年這個新貴,衆臣在他從承陽回來時,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
可如今,他們才後知後覺過來此人野心勃勃,必将京都政壇攪個翻天覆地。
是以陛下明旨讓梁頌年主審,衆臣一緻認為他要大展身手,不成想從确定重審到現在過去大半個月了,此人連個稍微大點的水花都沒翻出來。
就在衆臣又覺得自己是想多了,這人不過雷聲大雨點小,不堪重任的時候,案子突然飛速進展。
梁頌年親手羁押的大臣不說十也有八,其他零零散散的小兵小官,更是不留情面。
凡是案卷在錄的相關人員,全部重新審核調查,連其關系網都沒放過。
與這案子一樣捉摸不定的還有秋季時雨,忽然起風落,繼而連綿不斷,潮濕了京都半月有餘。
林知瑤在家閑了幾天,又恐消息閉塞,家書一封遞進宮去,次日便被惠貴妃請去作陪。
“林姐姐!”
遠遠一聲呼喊,從院門直奔裡屋,未等屋内兩人有所應對,喊話之人便沖到了眼前。
“林姐姐你果然在這兒!”
敏華滿眼驚喜,餘光瞥見林秀雲垮下來的臉,又趕忙道:“貴妃娘娘萬福!”
林秀雲擠出個頗為勉強的笑容,回道:“公主也萬福。”
“這個時節,你們……”敏華看着遍地橘紅橙黃問道:“哪搞來這麼多花啊?”
林知瑤見她表情和自己剛來時如出一轍,忍俊不禁道:“公主有所不知,貴妃娘娘觸手生春,撿些被雨淋的枝子回來就能變出花!”
林秀雲頓感莫名其妙,敏華也是滿頭霧水,唯有林知瑤自己樂在其中,拍手大笑個不停。
“她胡謅的,”跟在一旁的蘇雲薇上前對敏華道:“殿下别上她的當,君子蘭冬季也能開花的。”
“君子蘭?”敏華委身下來,伸手去摸那鮮活的花瓣,喃喃道:“之前宮裡倒是沒見過這花兒……”
她越看越喜歡,不覺便笑了出來,“還挺好看。”
“今年夏初的時候,長春那邊進貢來的,”林秀雲解釋道:“聽說這花養得好一年能開三次,夏天的時候開的可漂亮了。這些天陰雨,本以為禦花園沒什麼顔色,誰知那日路過,這花仍豔麗着。怕被雨淋壞了,便叫人都挪我這兒來了。”
敏華還沉迷在滿目華麗中,思緒不知飄到哪去了,好半響才又嘀咕道:“總是到了眼前才知道,宮裡就這點最不好。”
她低聲細語,卻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林知瑤與林秀雲楊着的嘴角瞬間僵住。
蘇雲薇試圖去攙扶她起來,并有意提醒道:“殿下。”
“本來就是,”敏華似乎有了情緒,并不理會她的提醒,執意續道:“這紅牆裡的榮華富貴有什麼好,不過是籠子裡的金絲雀罷了。”
林秀雲不知怎的,竟不合時宜的酸了句:“有雲薇陪你,殿下總還是能飛出紅牆的金絲雀。”
“阿姐!”林知瑤斥了她一聲。
“再飛也不過是京郊,橫豎去不了長春去看這君子蘭!”
敏華說了這一句,憤然轉身出門,“響雷了,大雨将至,改日再來拜訪!”
蘇雲薇眉頭緊皺,追出去之前朝屋内兩人行了禮,也沒多說什麼。
敏華風風火火來了又走,屋裡兩人表情複雜。
安靜了好一會兒,林知瑤将手邊的花換了個位置,湊近林秀雲道:“你說你非噎她一句幹嘛?”
林秀雲撇了撇嘴,“不把她噎走,誰知道會不會在我這鬧出什麼别的麻煩。”
林知瑤蹙眉,“幹嘛這麼說?”
林秀雲側頭望着窗外逐漸陰起來的雲,歎了口氣,“秋獵回來你們就沒見過吧?她啊,最近正鬧脾氣呢。”
“為什麼?”
“太後指婚。”
林知瑤詫異道:“給敏華?”
林秀雲搖頭,“給蘇雲薇。”
林知瑤聽完眉頭更皺了,“怎麼突然……”
“我也是聽岚貴人說的。”
林秀雲邊拿伺花的小剪子修理掉多餘的枝葉,邊道:“那日她去給太後娘娘請安,正碰上敏華在,就陪着多吃了會兒茶。期間太後聊起蘇雲铮去北疆的事,便關心了幾句蘇母身體,說着說着就扯了句什麼蘇雲薇到了适婚的年齡……”
林知瑤急道:“将她指給了誰家?”
“沒,”林秀雲道:“當時太後娘娘話都沒說完呢,敏華便坐不住了,胡亂一頓脾氣就拉着蘇雲薇走了。”
林知瑤光是旁聽,都能感受到當時的氛圍,頓時為她們兩人心涼幾分。
林秀雲見林知瑤沒動靜,停下手上的侍弄,擡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林知瑤回過神兒,歎道:“本是無意的一句話,現在看來要成真了。”
林秀雲也沒細想她這話,隻随口道:“成真便成真呗,太後娘娘對蘇雲薇向來厚待,指婚也定會順着她的心意來,将來敏華也要出宮開府去的,倆人總不能綁一起一輩子。”
林知瑤聽了這話,一點沒被安慰到,反而更頭疼了,她起身喚道:“銀花。”
“來了!”
銀花同珠兒在外廳閑着,聽見聲音立刻奔了進來,見林知瑤的表情,趕忙關心道:“夫人怎麼了?”
“沒事,花兒堆裡坐久了頭暈,走,回家吧。”
“現在回去?”林秀雲擔憂地往外面看了看,挽留道:“要下雨了,等停了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