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甯死也不願欺瞞太後娘娘。”
蘇雲薇伏地許久,終有動作僅為磕頭示誠,隻見她咚地一聲,說道:“殿下乃當朝公主,金枝玉葉,她……她如今這般勇敢,臣女不敢再怯懦退後,是以肺腑之言,甯死也不願欺瞞太後娘娘。”
她說着又重重磕了一頭,“大逆不道的是臣女,教壞公主殿下的也是臣女。千錯萬錯盡在臣女一人,臣女死不足惜。唯求太後娘娘看在我蘇家滿門鐵骨忠心,父兄仍為朝廷效命,隻要臣女一人的命罷。”
最終,她沒有将進宮前林知瑤說的話聽進去,而是将林知瑤年前帶她去尋敏華時說的話充斥腦海。
“擡起頭來。”
太後盯着額頭淤血的蘇雲薇,緩緩道:“哀家知道你于宮中行走,還有其他目的,亦或說你還有除公主師之外的身份。”
饒是蘇雲薇再有定力,聽到這話,也難免暴露出瞳孔裡驚愕。
“你不必解釋,哀家也沒想深究這些事,隻是你方才說甘願赴死,哀家忍不住想要問問你,若丢了性命,可想過其他後果?”
蘇雲薇張開嘴巴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回道:“臣女赴死前,當表明心意,訴說衷腸,太後娘娘問臣女是否想過其他後果,臣女如實道,是想了的。”
她說着深深吐了一口氣,相比方才坦然了不少,“臣女心裡清楚,今日拼了命的撇清關系,否認事實,是有活命機會的,隻要能活下去,未來便可有轉機,可……”
蘇雲薇不知想起了什麼,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可臣女這些年來無論做了什麼,皆是為了離敏華殿下近一點,若是連這個初衷都背離了,若是為了活命而辜負了她的勇敢,那臣女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太後聽完一怔,繼而失神喃喃道:“哀家竟是如今才知曉你二人…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蘇雲薇并未聽清太後的自言自語,此時她身陷絕境,無比痛苦,頭痛欲裂之際,又重重磕了一頭。
“千錯萬錯盡在臣女一人。”
“夠了!”太後猛然回神兒,凝眉斥了她一聲。
雪容歸來的時候,正碰上這一幕。
她雖不知自己走後兩人都說了些什麼,可見太後如此反應,又才見過敏華的可憐模樣,不忍的心思便浮在了面上。
“太後娘娘……”
太後瞥見她的神情,不由皺眉,“敏華如何?”
雪容頓了頓道:“現下已止住了血,隻是太醫那邊的意思是……病人不能安神休養,恐傷情惡化。”
太後額間一跳,眉眼間是難掩的心疼。
雪容餘光掃了下蘇雲薇,又上前一步道:“娘娘去看看麼?敏華殿下見了您總能安穩些。”
太後對此充耳不聞,目光全部聚在蘇雲薇身上,沉默了許久,才堪堪開口道:“蘇雲薇,哀家打算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不知你要是不要?”
蘇雲薇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不等她開口,太後又道:“不叫你生離死别,但隻要哀家還有一口氣在,決不允許你二人忤逆背德。”
蘇雲薇本是驚詫,聽完這話,又難免迷茫。
“哀家本想留敏華在宮中多陪我這老太婆幾年,現在看來讓她成婚已成奢望。既如此,索性借着今年她及笄禮之名,送她出宮立府罷,也省得她終日想要從這紅牆之中逃出去。”
太後說完,話鋒一轉道:“至于你,待她出宮後,便來壽康宮當值,不必再回她身邊了。”
“太後娘娘,這……”
“你若不肯,便再沒活路。”
既說不必叫她們生離死别,又安排一道紅牆相隔。
還未等蘇雲薇琢磨明白,雪容已了然其中意味,趕忙上前催促道:“蘇二小姐,趕緊謝恩吧。”
蘇雲薇茫然看去,隻見雪容給自己遞了個眼神,想來是善意的提示。
至此,她雖心有不明,也實在别無他法。
“臣女蘇雲薇,拜謝太後娘娘寬赦。”
太後雙眼合上,擺了擺手,“去吧。”
蘇雲薇欲言又止,遂起身,緩緩退了出去。
門開即合,仍未擋住鵝毛般的雪片随風闖進。
“下雪了麼?”太後盯着門前已經融成一片水漬的雪,随口問道。
雪容聽言,立刻從窗邊開了條縫看了看,繼而答道:“是,适才回來的路上,老奴隻當是起風了,不成想才這會兒工夫,已是雪花連片。”
太後從上座起身,雪容快步上前去扶。
“雖說今冬下了幾次雪,到還沒有這樣大。”
雪容随着太後的視線看去,附和道:“是,看來明日整個京都,都要積上厚厚一層雪了。”
她說罷,又勸了句:“窗邊寒氣大,娘娘還是移步裡屋吧。”
太後不為所動,隻道:“站會兒而已,不打緊。”
雪容便不再多話,默默陪同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