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恒見狀,亦無法繼續旁觀,上前一步道:“陛下息怒,曹常侍伴駕多年,忠心可見,方才所言不過是想為陛下分憂,絕無半分僭越之心。”
奉元帝面色稍緩,長舒一口氣道:“朕明白爾等解憂之心,隻是那些舊臣尚有官司未清,心思難測,朕怎可輕易複用?”
言罷,奉元帝擡手喚曹征起身,接着向蘇恒道:“若不是宮城離不開武毅侯,朕當派你挂帥平反,如此才能安心。”
蘇恒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拱手道:“陛下有需,臣縱馬革裹屍,也絕不辭行!”
奉元帝凝目片刻,終道:“罷了,你亦無分身之術,朕何苦專用你一人賣命。”
蘇恒暗暗松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至此,這一行人才再次啟程,不過因奉元帝思緒繁雜,無心休憩,而改了路去養心殿處理政事。
這不來還好,一來煩心更甚,奉元帝便見桌案之上,奏折累疊成丘,恰似群臣紛纭,衆口難調。
奉元帝沉氣落坐,随意揀起一本奏折,尚未及展開細讀,便聞殿外尖細且悠長的通傳聲,原是有臣前來觐見,欲奏要事。
奉元帝頭疼得很,此刻什麼要事也無心分聽,便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拒了來者。
可未過多久,那通傳聲又起,“啟禀陛下,江大人求見。”
江淮景?
奉元帝眉頭一皺,亦道:“傳下去,朕今日繁忙,任何人都不見。”
話才吩咐下去,便聽腳步聲匆匆而來,并有幾名内侍追攔。
待江淮景跪倒在奉元帝眼前,這幾名内侍才面露難色解釋道:“陛下,江大人……”
奉元帝不想也知道怎麼回事兒,擺了擺手示意衆人退下,居高臨下道:“等候不及,最好是真有急事,否則……”
言行至此,奉元帝實在覺得眼下情景,說這些狠話也沒什麼意思,遂歎了口氣道:“起來說話。”
江淮景應聲起身,眼神兒飛快的掃過殿内,便見曹征随侍在側,蘇恒立于一旁,另有幾個小内監候着。
他心下思忖,恭敬一禮道:“陛下,臣于朝會之後,便即刻呈上了折子,然直至日頭西落,仍未得陛下傳喚,臣憂思難安,實難繼續等待,故而冒昧進宮,求見陛下。”
奉元帝原本還算平和的臉色瞬間陰沉下去,冷聲道:“你且說說,是為事而來,還是為人而來?”
江淮景道:“陛下,這并無差别。”
這話說出來,奉元帝已無心再聽,在場誰人不知他江淮景與梁頌年關系匪淺,在今日朝會尚敢幫其言語,何況此時?
“朕乏了,難再思緒,江卿改日再來罷。”
江淮景見狀,還欲再說,奉元帝已然不耐煩,高聲喚道:“來人,送江大人出宮。”
一聲令下,侍衛如狼似虎般沖了過來,江淮景皺着眉頭,張了張嘴,見奉元帝那一臉不悅,到底是将話咽回了肚子裡,行禮離開。
待此間恢複了安靜,奉元帝斂了斂神,又翻看了幾本奏折,須臾想起什麼,擡眼看向蘇恒。
“朕今日去太後處,見衆官眷齊聚,煞是熱鬧,忽念及浴蘭節那日,獨不見卿之妻女,朕隐約聞得夫人微恙,令嫒陪伴在側,現下可痊愈了?”
蘇恒一心撲在宮内事務之上,這些日子鮮少踏入家門,浴蘭節時本就是他傳信家中莫要出席,此刻奉元帝突如其來的問詢,讓他一時怔愣,頓了頓才回道:“陛下聖恩,臣妻已無大礙,多謝陛下挂念。”
奉元帝微微颔首,溫聲道:“自你複職,諸多事務紛至沓來,想是許久未曾得閑,今日便早些出宮,回去陪伴妻女罷。”
蘇恒确實久未歸家,此刻恰逢時機,便順水推舟應承聖恩,一來可以回家叫妻女離京暫避風波,二來可以私下打聽梁安仁去向。
“陛下體恤,臣必銘記于心。”
蘇恒謝恩而去,殿内更是空蕩,奉元帝似乎用盡了力氣,靠在椅背,閉目養神。
一側伺候的曹征看在眼裡,輕聲道:“陛下今日操勞過甚,不若移駕用膳,稍解勞頓。”
奉元帝疲憊地嗯了聲,忽問:“景秀宮那邊如何?”
曹征道:“回陛下,仍密不透風。”
言罷,他又添了句:“除此之外,小侍來報,說是景秀宮那位小殿下,已經會開口叫人了。”
奉元帝聽到這話,方才露出些許笑意,遂站起身來道:“走,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