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具穿透力的廣播響徹每一處,像石子被丢入平湖,浪潮疊起。
監控裡一個憔悴的男人突然邊笑邊脫下衣服,他發出屠宰場牛羊臨死前的尖叫,四肢并用,赤條條爬上辦公桌。
須臾,他像個國王一樣站起來,工牌像狗鍊一樣勒在頸間,常年不見日光的身體慘白臃腫,明明瘦得肋條凸起,飲食不規律卻讓他腹部渾圓,他用手指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聲響徹在辦公室裡,主管煞白着臉喊人:“瘋了,都瘋了!快把他拖下來!”
幾個神智清醒的人手忙腳亂地抱住男人的腿,但他被拖下桌時還在鳴笛般大笑。
帶頭人的出現是最後一把幹柴,人群終于沸騰。有人把文件撕碎往天上抛,有人和搭檔抱頭痛哭,有人抓住主管的衣領揮拳,有人跪在牆前祈禱……
樓道裡狂奔的梁如意也聽到了廣播,她神色一凜立定了,轉身攔下祝松年。
祝松年一身熱汗,熱氣蒸騰。他體力不錯,跑了這麼久都不喘一聲,看齊海仍在緊追不舍,他氣惱道:“你再追我發飙了!”
齊海喘着粗氣,不服氣地被兩個隊員架起來,他手背蹭過下巴颏的汗珠說:“你不知道我很難纏?”
梁如意翻了個白眼,指着聲源喊:“閉嘴,快聽!”
幾人露出疑惑的表情,齊海剛要高聲大喊:“你憑什麼……”就被兩個隊員捂住嘴,他們在耳邊小聲哆嗦道:“老大,廣播為為為什麼啟動了?留守的兄弟們們呢?”
聽着逐漸不對勁的廣播,祝松年和齊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兩個隊員更是面露驚惶。
祝松年抽搐着兩頰肌肉,暴怒地揮出一記上勾拳,吼道:“真言會入侵了,你這蠢貨!”
齊海被打出了鼻血,他虎口擦過血迹,猩紅着眼突然抽出槍。
梁如意身體一旋踹上他的胳膊,齊海吃痛卸了勁,梁如意飛身踢起槍,槍被彈飛至半空,她一擡手抓住旋轉的槍柄,将黑洞洞的槍口抵住齊海的心口。
齊海呼吸一窒,喉間上下滾動。
梁如意拉開槍栓,冷漠地直視他的雙眼說:“我現在殺你可不叫背叛。”
局勢逆轉,齊海低頭看着胸膛前的槍咽了咽唾沫,一左一右的兩個隊員默默抓起他的雙手,幫他投降。
齊海不堪羞辱地垂下眼,祝松年嘶了一聲看向梁如意,口型是“你來真的啊。”
焦灼之際,梁如意槍口一偏說:“留你是為了人手。”
祝松年呼出一口氣,搶先說:“都是兄弟,我們給你兩個選擇,你要麼帶我們去見餘局,要麼和我們去監控室一探究竟。”
齊海的胸膛一起一伏,一字一句說:“我選二。”監控室失守,他沒臉見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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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迹降臨了。」
線蟲從窗戶、排風扇、通風口裡漂浮進來,托着一把把的……香灰。
廣播不斷挑動着人們的神智,祝安苒的話語一句句引誘道:“來吃下神賜予的福音,神力會護佑信徒……神愛你們啊。”
“來吃吧,吃啊,和我一起到神的國度吧……對你們自己好一點。”
祝安苒看着監控裡的人們捧起了一把把的香灰,就着水吞服,黑褐色的水痕從嘴角滑下來,她的笑容越咧越大——直到,門外的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祝安苒的眼珠緩緩轉向門口,她喚狗一樣呵斥:“外面守着去。”
何妨慢吞吞地提起一把消防斧,鐵青着臉,拖着沉重的腿出了門。
太陽透過玻璃直射,何妨舒服地半眯着眼,他不新鮮的身體在陽光的普渡下,好像暖融融的活了過來。
可是,雪亮的斧身倒映出張扶昭的臉,何妨不得不尖叫——他吐出的氣息沒有活人的溫度,他的散裝身體不太受控,唯一擁有的就是一個濕膩不靈巧的大腦,和一顆時時驚恐的心。
剩下的一切都屬于阿昭,何妨昏沉沉地想,他住進了張扶昭的身體裡,現下連他也是阿昭的所有物了。“阿昭,你要我怎麼做?”
何妨僵硬地抓緊斧頭,思維有些卡頓地想,他要聽話,魔女答應了會複活阿昭。
這麼想着,他看清了急促腳步聲的來源。
他的同事們、隊友們——氣喘籲籲的梁如意、祝松年、齊海,還有兩個小隊員都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張隊?”
何妨下意識咧開嘴笑了一下,他們在喊阿昭。下一秒,他高舉消防斧,朝這些人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