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的咔哒聲沒有繼續響起,那一排排棺木依舊死氣沉沉。不像有東西爬出來的樣子,虛驚一場?
平洛保持警惕,忽然見一根濁黃的指骨直溜溜伸出來,在空氣裡左右搖擺,像在說nonono,詭異得讓人發笑。
與此同時……其它棺闆也微妙地抖動起來,甚至往上頂了少許。
“我靠!它們是不是在開棺材闆啊!”洛無極恍然大悟。
一根手指就頂起來沉重的棺闆,這得多大力氣,而這一排排的棺木裡又有多少具這樣的大力氣骷髅!
平洛扭頭狂奔,說話像連珠炮:“它們真死闆啊,第一個棺材蓋都被我掀了,它還伸手頂什麼?”
平洛蓋棺定論說:“我看它們根本沒複活,是堆提線人偶!”
洛無極喘着氣說:“不管是詐屍還是人偶,都沖我們來的!它們數量這麼多,根本拼不過啊!”
平洛自顧自說:“如果是人偶,誰在操控它們呢?”
咚咚咚,洛無極的心髒狂跳。
似有若無的風揉過頭頂,她乍然想起來——她的确見過面具,在錢黎回憶中的最後時刻,那些沖進家門的面具人帶着火焰,灼盡了怪物屍體。
這些棺材裡躺的分明就是那支隊伍!至于平洛說的……人偶,洛無極也不禁在想,是誰操縱他們呢?
來自頭頂的壓迫感愈演愈烈。
洛無極豁出去了,她往上一抓,就擒住一個軟軟的東西,快爛掉的布料一抓就散,她的手指很快碰到了肌體。
黏糊糊的……腿,那些液體黏着指縫,爛到一用力就能把肉剝下來。
平洛啞聲道:“你找死嗎?”
“你還記不記得我兩次進入回憶的契機……都是你被污染到瀕死的時候!”
平洛冷冷應了一聲:“玩脫了怎麼辦?”
洛無極說:“賭一把!不管是新世界還是面具人,全和餘邈有關,我要去她的記憶裡,看看她的世界!”
洛無極忍着惡心往上爬,腐爛的氣息籠罩她,恐懼像涼涼的電流通遍全身,反而刺激得她更有力,更迅速。
她一邊爬一邊想,為什麼它和棺材裡腐爛的速度不一樣?
像有一隻陰冷的手攫取了她的心髒,她雙腳離地,也跟着輕輕晃動起來,洛無極半眯着眼往上看,視線都在抖動,她害怕看見拉長的脖子,折斷的頸骨,害怕和一雙暴凸的眼珠對視。
她多慮了,洛無極看不清,盡管她努力地聚焦視線,勉強辨認出人臉的輪廓,但模糊的五官像一個漩渦吞噬了她的目光。
越是看不清,越是沉溺,明明心髒撲撲跳,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眼睛卻黏在漩渦裡被吸進去,靈魂像要飛起來。
洛無極悠悠地在空中蕩來蕩去,她踩着風越過棺木,腐爛的氣息也好聞起來,像治失眠的安甯香。
那些骷髅扒着棺木坐起來,仰起頭顱,空空的眼洞凝視着她,松動的颌骨上下拍打,像在笑。
洛無極盯着肩燈的光束,光束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無法聚焦光亮的她沉浸在黑暗裡,隻有黏膩的觸感如此鮮明,提醒着她的處境。
她忽然聽到嗬嗬的聲音,找了一會發現是自己的喉嚨發出怪聲。
平洛的聲音變了調,變得古怪而陌生,她近乎斷氣般說:“接近死亡的肉身,靈魂會得到短暫的自由,不受拘束地穿梭于時間和空間。”
平洛舉起槍,對準自己的胸口,忽然冷笑說:“神說,如你所願。”
砰——
沒頂的痛苦淹沒前,洛無極居然覺得自己輕飄飄了。
她驚愕,無措,嘶吼,胸口被貫穿的疼痛讓她渾身抽搐,但更絕望的是身受重傷,躺在床上大出血的竟然是她自己,現實世界的洛無極。
床單吸着血,以她為中心暈出好大一灘圓,她沒有動作一緻,本不該互換的,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是現實的她中槍?
聖明療養院配備的急救人員已經來到現場——
“哪來的那麼大響聲。”
“中槍。”
“又來一個瘋子。”
“推去急救。”
這幾個閑聊的人真是冷漠,在動彈不得的她面前極其淡定,好像中槍是什麼習以為常的事!
但洛無極沒有心力去糾結這個,她的人生走馬燈已經放映,快速的像一場鬧劇。
她被那些人推着跑,眼前的一切線條般流動,她聽見儀器滴滴響,她真正成了祭品,而不是另一個世界的看客。
這就是利用神的代價嗎?
洛無極一直睜着眼,腦海裡一直是那張看不清的臉,絕望咬着她,恐懼吞着她,她的心口被打開又合上,痛到無法言說。
意識漸漸模糊,如她所願,眼前再清晰時,是餘邈的記憶了。
洛無極的心情并不輕松,稚嫩的餘邈出現在面前,并非九歲的模樣,更大了幾歲,像十四五的青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