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孫策來的路上答應得好好的,最後卻對她的這個請求視而不見,像是忘記了,跟周瑜說着無關緊要的旁事,還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先去一邊玩。
孫尚香的疑惑一路憋到了馬車上,等駛離周府,就擠到孫策身邊,嬌蠻問道:“大哥,不是說好幫我向瑜哥哥将小喬要過來嗎?”
孫尚香覺得身邊的家奴都不如小喬貼心忠心,瑜哥哥疼她,要個家奴過來不是大事,她也會備禮來感謝,就差孫策幫她開口了。
孫策的笑容依舊輕松,他單手撩開簾子,偏頭出去看窗外錯落的綠意,雪融春至,春江水暖,江南獨有的好風光,閑适道:“不要讓瑜為難。”
“啊?”孫尚香不理解,喃喃道,“瑜哥哥也喜歡小喬嗎?”
稚子用詞總是很重,喜歡與不喜歡,色彩分明。
簾隙的光映在側顔,勾勒出孫策清晰的輪廓。他眼神平靜,貴氣慵懶,竹簾在他的手中晃動,像春風牽動水波,啟唇道:“小孩不用管。”
孫尚香一下子将身子拉走,坐遠了去,哼哼了兩聲,表示不滿。
但她知道孫策并沒否認她的話,變相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
孫尚香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君子不奪人所好,暗戳戳将計劃擱置。心裡卻是下定了決心,等沒人喜歡小喬了,她再将人讨要過來。
···
喬木将那不要的幽蘭殘骸拿回了居所,周瑜說可以扔了,無需憂心,但她還是想搶救一下。
根系扯斷,主枝零碎,這一摔給這嬌貴的花摔了個大殘,肉眼可見地蔫了,葉片上還嘀嗒落水。
喬木用蹩腳的技術修剪斷根,換了個主人家不要的陶盆盛着,重新掩了新土,放在了房間内能照到太陽的那個角落。
能不能活全靠造化。
喬木蹲在這墨蘭附近,青絲飄動,似在思考,撥了撥葉片,水珠從葉尖滾落。
過了今天,就是她來這的第五年。
前世種種,雲霧迷蒙。
像她這樣的人,在東漢末年,五年起始,第一次擁有了兩件私産——一根金簪,一株破蘭。
也算是進步了。
這次喬木沒沉溺太久,耳邊又響起方才周瑜的話,
芝蘭玉樹的長公子,總是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身段風雅地站在前方,語氣平靜:“小喬,你想去孫府嗎?”
他問話的姿态并不高高在上,而是平視着面前的人,給予尊重。
别人叫她小喬,喬木都沒什麼感覺,但周瑜喚她這個名字時,還是覺得違和别扭。要是哪天孫策叫她大喬,估計也是同樣的悚人效果。
喬木洗淨的手背在身後,謙卑恭敬地盯看着地面,揣度起周瑜的言下之意。
應該是孫尚香在向周府要人,那小丫頭重情重義,不然不會又是贈禮,又是來親自探望。
孫府也行,孫權在那呢,從現實的角度來看,那邊更合适。
可以去。
喬木心中這麼想着,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隻能點頭表示。因為“想去”跟“可以去”的意境相差甚遠,不太穩妥,她不認為這個選擇權在她手裡。
所以喬木就擡起自己的袖口,在上面虛空勾勒了一個“可”字。
周瑜看着喬木手間動作,玉顔潤澤,眸子炯朗,低聲言語:“嗯,我知道了,你不想去。”
喬木呆住,手指頓了頓,她也沒寫成“否”,莫非周瑜看錯了。于是試探着換了個字,緩筆描了個“好”字。
周瑜是在認真看她書寫不錯,說出的話又截然相反:“好,今後我會替你向阿香回絕,你安心留在這即可,不會有人違背你的意願。”
喬木:?
上次跟周瑜交流時,他不是還識字嗎,怎麼現在跟孫尚香一樣,看到字就胡編亂謅。
但周瑜看着并無異樣,皎明幽靜,鎮定自若,笑容漂亮清朗。喬木盯着自己的袖子看了半晌,怪事了,一覺起來,天底下所有人的文化水平倒退了2000年。
但喬木無法表達質疑,懷揣着糊塗,最後老實地低首認下了。
孫府可以,周府也行,她不糾結這個。
離開前,着雪白錦袍的周瑜,皎月明潔,清逸貴氣地叫住了喬木,又重複問了一次:“小喬,留在這裡可好?”
喬木回眸,潦草點了點腦袋。既然應下,肯定不改了,就是後面兩個字怎麼聽着挺耳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