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你留下。”周瑜聽到兩道腳步聲響起,後面那道看着還更急迫,就知道再不叫住,人就要跑得沒影了。
喬木想起來還要侍奉更衣,又退回來幹活。
纖細的指尖伸出,觸碰到周瑜的袖口,蹭過手腕,昨夜的餘溫又有了複現的征兆。兩人身形一瞬間交疊,彼此間的距離縮短。
周瑜羽睫下蒙上霧色,凝聚成散化不了的郁結,無名的情緒在心底潮起潮落。
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就能分辨出這是什麼情愫了。
···
舒縣趙家,今日來了兩位稀客。随着請帖遞了一封又一封,摁不下的心急,孫、周兩家公子如約前來赴會。
遠遠聽見門外的馬鳴,趙澤和趙父就走出正廳來迎接。
孫策氣度非凡、飒沓流星地邁進來,周瑜走在側旁,也是風華絕代。
看得趙父這六十歲的老頭都滿意得不得了,連連撫須,非池中之物啊。沒想到小小舒縣,居然能在他有生之年,得這兩位俏郎君。
這姻親要是能結了去,那真是趙家莫大的福分。
孫策目若朗星地同趙氏父子客套問好,沒有前段時間的低迷後,這會看上去才是那天之驕子的意氣模樣。
趙父笑得開懷,說道:“好好好。”手上還指示着兒子快去把趙莞帶來。
趙家嫡女略微比策、瑜大上兩歲,已經到了可以行笄禮的年齡。要是鐘意,今年就可以訂婚。
一來就直奔主題,全是這家人做事的作風。
孫策入座後,在席間小聲對周瑜說道:“你可好好看,我可是陪你來的。”
周瑜接過茶盞輕抿,茶湯潤過唇齒,味道過于清甜,缺了餘韻。他不急着回應,而是先碰着杯托,将其推遠了些,不願再品:“好。”
“到時候先喝你的喜酒。”
“嗯。”
“你孩子可以叫我孫伯伯。”
“好。”越來越沒有邊際的話,敷衍應付。
“阿香最近又想來找小喬。”
“……”到這周瑜就沒了聲響。
孫策也飲了一口茶,不太喜歡,但還是喝下一口,全當作水了。趙家女公子還沒出來,孫策繼續找周瑜聊着,察覺他的沉默,問道:“不好嗎?”
周瑜未接話,身影在茶煙袅袅中顯得清冷疏離,不近人情。
孫策納悶道:“最近怎麼每次問你小喬的事,你都不說了,之前你不是會說很多嗎?”
“我那日喝醉了。”周瑜錯開了孫策的注視,回避這個問題。
雖然醉醒之後,沒從小喬那裡得到答案,但孫策倒是給他講了許多。關于喝醉酒後,他是怎麼為難小喬,拽住小喬不讓人走。最後還是孫策及時出手,救人于水火,小喬對此感激不盡。
後面瞎編的半段,周瑜判斷不出來,隻當正如孫策描述的那樣,他确實是做了一件不君子的事。
孫策望了眼屏風後面,有人出來了,快聲說了句:“小喬将我的名字寫給我看了,你告訴過她我的名字嗎?”
周瑜不喜歡這過分甘甜的茶水,聞言手卻又将其端了起來,白袖優雅翻飛,迷惘的眼神在茶杯上方停駐,令人暈眩的茶香撲鼻:“沒有。”
孫策眼中似晨曦的光輝流轉,明亮又不知疲倦,欣喜道:“那她怎麼知道的?”
“猜的吧。”
孫策:……
屏風後的美人蓮步輕移,如仙子般從花鳥漆畫木制屏風後走出,徹底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輕盈紗衣随步伐擺動,秋水蕩漾,輕雲蔽月,流風回雪,身态婀娜多情。她沒有梳未出閣的發髻,而是讓青絲下垂在耳畔,盤了個時興花樣的垂髻,楚楚動人,美目盼兮。
很漂亮,擔得起國色天香。
趙莞施然走到周瑜面前,行着得體的淑女禮,脈脈含情,韻味溫柔地端起桌上茶盞,對周瑜道:“小女奉公子茶。”
周瑜掃了一眼沉到杯底的深綠茶葉,溫和微笑着點頭接過。翩翩君子如玉,眼底藏着一片冷淡。
他不喜這茶。
孫策可能第一時間就沒得到這屏風後的佳人青睐,趙莞一直停留在周瑜那側,向他問了好後,就完全忽視了這邊,正好他樂得自在。
怕打擾周瑜跟趙女公子的交流,孫策還主動挪遠了些,去跟趙父談論時局,趙澤雖然平庸,他的父親卻是非常有經驗見的之人,此行不虛。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撤走之前,周瑜耐人尋味地給他看了一眼。
那頭才子佳人,這頭嚴肅說起了今年的蝗災。
春三月,蝗螟大起。[2]
平均每十年才會出現的災禍,現在年年不斷,糧食欠收嚴重,看來這天懲降至。
趙父望向廳外尚且晴朗的天,長唉一口氣:“要盡早來一場大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