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阿部紗希在校園霸淩防治講座開始前,看見校長上台說了一段話:“同學們,如果有一天,你們中的某個人受到欺淩,千萬不要沉默,我們的教師會幫助你們,學校應該是你們的第二個家,在這裡,你們不應該覺得有危險。”
大家都在鼓掌,紗希也鼓掌,她覺得校長講得很好,讓人感到心安。
可是當時坐在她右邊的桃澤樹卻哼了一聲,似乎在嘀咕什麼:“「我們的教師」聽上去空無一人,又代表太多人……”
阿部紗希沒聽清,她疑惑地問了一句,桃澤卻隻是浮現笑容搖搖頭,把話題揭過去了。
校長整整講了兩個小時,心理咨詢師也上台播放紀錄片,《關愛青少年》視頻被拉片點評,裡面講了好多專業的詞彙,像是PUA、狗哨效應、飛镖效應、習得性無助等等。
紗希才發現,原來關于這個問題還有那麼多學術的詞彙,被霸淩的人生好像變成了一部文學作品。
視頻裡的演員演得很好,被霸淩的人沒有任何反抗,也沒有攥緊拳頭,沒有憤怒,也不是真的孤立無援,最後,他們總能找到一個人說出真相。裡面的霸淩者們沒有說一句過分的髒話,也沒有惡心的行為。
最後,善良的同學一定會幫助受害者,壞孩子們也總會感到内疚,請求受害者的原諒。
“風花雪月的暴力。”桃澤樹嗤笑道。
阿部紗希不太懂桃澤為什麼瞧不起那些視頻,但她無意間看到斜前方位置的前田優香在玩手機,優香好像從講座開始就沒擡過頭。
心理咨詢師又說了一些真實事件,像是十歲的女孩燒死了另一個同齡女孩,一群四年級的男孩把一個六年級的男孩毆打緻死,當大家聽到這些時,沒有人能找到确切的詞語形容自己的震驚。
所有人都很驚訝,大家都選擇沉默。紗希也是。
“霸淩和欺辱最初都是從排擠和孤立開始的,第一階段時是不會動手的,也許是罵罵咧咧,或者推搡,都是些小事,但這些小事會變本加厲……”心理咨詢師說。
校長連忙接話:“當然,青少年可能鬼迷心竅,走上邪路。不過隻要我們态度堅決地懲罰他,把他拉回正道,他一定會改邪歸正的。”
另一個教師表示贊同,他拿過話筒發言:“我們學校對這類事情絕不姑息!之前也有暴力傾向的壞學生在校内渾水摸魚,我們立刻采取了措施,聯合家長一起,做了家校會議溝通,最後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在全校面前檢讨了。”
紗希發現前田優香戴上了耳機。
心理咨詢師聽後松了口氣,他露出放松的表情,認同道:“這樣做就能杜絕這種現象,要從小事抓起。”
講座結束了,大家三三兩兩地起身準備回班,閑聊着近期的日常。
那時老師和家長說的最多“傳言”是什麼理科專業容易找工作,什麼女孩子做教師最好,什麼與其上東京的三流學校不如讀地方的國立學校。
大部分高中生通常不是根據“專長”,而是根據“成績”填報志願,沒人知道什麼是人生規劃。
阿部紗希是學生會的書記員,經常需要處理一些會議記錄和工作資料,包括其他社團申請的項目也是由她來負責,為此,班長藤原陽菜還吐槽過她需要減負。
下個月有需要分組的課外活動,全班32人分為4組,每組8人,班主任找學委上杉彩夏和班長藤原陽菜說的就是這件事。
“我和彩夏一組,紗希你呢?”藤原陽菜好奇地問。
“我和小桃、優香一組。”阿部紗希說,她打開那張便簽條,有些驚訝,“每組四男四女,我們這組還有一個女生是三隅,她也會參加這次活動嗎?”
藤原陽菜和上杉彩夏對視了一眼。
“……畢竟有學分要求吧。”上杉彩夏聳聳肩。
這還是三隅同學休學後第一次有人談起她,紗希對三隅并不了解,她幾乎沒有和對方交談過,唯一的印象就是排球課。
那時A班和C班每周都在體育館同時上課,場館内面積很大,一半用來給A班上排球課,一半給C班的男生打籃球。
阿部紗希記得三隅被C班男生用籃球不小心砸到了臉,大概真的很痛吧,畢竟是超快速飛出去的籃球,她立刻弓腰蹲下來了,幾個男生馬上跑來道歉,三隅半捂着臉緩了緩才站起來,這讓所有人都松口氣。
“對不起,砸中你的臉了嗎?要不要去醫務室?”男生愧疚地問。
三隅剛要說話,正在謄抄成績的紗希聽見藤原陽菜替她跟幾個男生開口了:“這沒什麼的,不會有事,你們太緊張了,像我籃球打多了足球踢多了,基本上都不怕這些,我還能用胸把球停下來,你們隻能彈出去吧。”
C班男生馬上笑出來了,藤原陽菜跟他們聊天,說想看他們墊球,幾個男生頓時打包票說自己一分鐘能墊50個排球。
“我性格比較男孩子啦……”藤原陽菜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不太做女生氣的事情,也不化妝,是不是很少見?可能我就是這種大大咧咧的類型,我很喜歡女孩子的,可惜認識的男生朋友更多,超麻煩。”
阿部紗希對藤原陽菜的最大感受就是對方異性緣很好,但稍微有點喜怒無常。
平時藤原常常親昵地環着她的胳膊叫她寶貝,誇她可愛,尤其是有異性在場的場合,藤原就會變得柔和,稍顯亢奮,一副很喜歡女生的樣子,還會上來就跟男生強調“最喜歡女孩子了,這是我老婆,你們這群臭男生都不許跟我搶”。
但如果和異性的女朋友交流,以及與一些異性關系較好的同性聊天時,她的态度會稍冷靜,幾乎不叫寶貝了,情緒開始不穩定,臉色也不太好看。
阿部紗希不太懂她的性格,有一次跟桃澤樹聊天的時候問過,結果小桃一聽就笑了,還問她:「班長說自己喜歡女孩?」
阿部點點頭:「嗯,是這樣。」
畢竟對方經常說自己喜歡和女生交朋友,什麼愛和香香軟軟的女孩子貼貼,男生都是臭的。
桃澤樹那時候正在喝汽水,她邊對着吸管咕噜咕噜吹氣,邊漫不經心地說:“當有男性作為觀測者時,會表現出愛女,就是這種現象。”
阿部紗希似懂非懂。
“愛美女就是喜歡女孩子嗎?那下次紗希試着問班長喜不喜歡長得醜的女孩。”桃澤樹微微笑着說。
言歸正傳,總之,排球課上那一場危險的事故被班長成功化解,大家紛紛轉移視線,不再去關注那邊的情況,繼續說說笑笑地專注自己練習。
紗希旁邊就是前田優香,優香拿着球看了三隅一會,可就算問她在看什麼,她也隻說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