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隅簡單把發現屍體的時間和地點告訴他,也不過幾句話的事情,聽得隊長頭皮發麻,他納悶地尋思:“這大半夜的,你不在家裡睡覺,跑到灘塗上來幹什麼?”
“散步。”三隅說。
“……”隊長。
他哽了一下,繼續問:“發現屍體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其他人?”
三隅搖搖頭。
“那去喊大人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比較可疑奇怪的人?”隊長耐心問。
三隅繼續搖頭。
這邊在忙着審問屍體的第一發現人,橘和優香擠不進人群裡,隻能站在外圈踮腳試圖弄清楚情況。兩人右側是一群十歲左右的小孩,看穿着打扮像道場的學徒,他們都鬼精地知道發生大事了,一個個把腦袋伸出來張望。
尤其是發現阿鲨老闆時,大人們還比較節制和矜持,可小孩子就不一樣了,在他們看來阿鲨哪裡是魚人啊,簡直就是外星人!一見阿鲨的模樣,立馬興奮地呼朋引伴,成群結隊圍在四周,搞得好像看見史前恐龍似的。
道場老師霜月耕四郎?實在應付不來這麼多孩子的好奇心,他不得不跟阿鲨道歉:“真的很抱歉,這些孩子沒有惡意,隻是第一次看見魚人,感到好奇而已。”
阿鲨老闆瞅了他一眼,沒有發話,于是橘連忙打圓場:“沒關系的,老闆他不在意這種小事,他隻惦記着吃東西。”
優香沒忍住從喉嚨裡噴出一聲笑。
阿鲨:“……”
正巧此時屍檢也結束了,村長配合士兵去辨認屍體的身份,告訴他們死者是偶爾會去道場幫忙的某個女孩,她體重略胖,朋友不多,父母常年出海做生意,現在都不在島上,前幾年爺爺奶奶也紛紛因病去世了,平時都寄養在村民家裡。
“是自殺啊。”隊長得出結論。
村長不太理解地問:“您是怎麼确定的呢?”
衛兵隊長指着屍體的傷口:“大多數人的印象裡,可能跳樓的人都會先摔到頭,但事實恰巧相反,腳先着地的情況更多。這孩子的腿腳受到地面的劇烈撞擊變得血肉模糊,體内的髒器、骨骼也随之破損,傷口集中在身體一側,顯然是從塔樓上跳下,掉落過程中撞到了下方的鐵管和柱子,身上才有擦傷。”
此話一出,人群唏噓不已。
“塔樓上一定留有她的指紋或腳印,就是這個攀爬的樓梯也太窄了——”隊長仰着頭看塔樓。
說是村子裡的塔樓,其實功能更像電線杆,能看見上面拉了不少電線,塔身越向上越尖,最頂部有個簡陋的鐵皮配電箱,平台有兩平米大小。
“你們平時這個電線是誰去檢查?”隊長問。
村長如實告知:“通常情況下是等出海的青壯年回來之後檢修,我們村子裡老人多,大家也沒辦法上去,這塔時間久了,不少配件需要更換,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那些道場的孩子幫忙爬上去,他們好像平時偶爾也會比賽爬塔之類的吧……”
“這就對了,平時也會爬,所以才把它選做跳樓的地點。”隊長點點頭。
他站在塔樓下面抓住滿是鐵鏽的柱子,剛把腳踏上去就聽見吱呀吱呀的老舊聲音,雖然塔樓本身并沒有搖晃,但聽起來不太安全。
隊長把腳收回來,掃視一圈,随便找了個下屬:“你去上面看看。”
被命令的士兵有點不太情願:“隊長,不用去看也能确定是自殺啊,不需要爬上去了吧。”
“嘿!你小子還敢違令——”隊長指着他剛要罵。
“我去吧。”人群中有個孩子說。
隊長聞聲望去,說話的是個綠發的男孩,模樣大概十一二歲,他也穿着道場的服飾,身側還插着一把木刀,被大人注視時卻不見怯場,反而表情平靜。
“這孩子膽子還挺大,你叫什麼名字?”隊長新奇地問。
“索隆。”綠發男孩說。
有了自告奮勇的孩子去跑腿,幾個士兵自然不用登塔,大家都站在底下仰着頭看那男孩,隻見他輕車熟路地爬上去,不到兩分鐘就下來了,然後他拿着一根項鍊交給隊長。
“這是……”圍上去的村長驚訝道,“那個女孩平時帶在身上的塑料項鍊。”
“它就放在平台上。”索隆簡單道。
隊長略微一颔首:“行了,可以結案了,就是自殺事件,連遺物都有,不用懷疑,肯定是平時受了點委屈什麼的就一氣之下跳樓了,還特意把身上的東西留下來證明是自願。”
“那孩子實在不像是會自殺的人啊。”村長嘀咕道。
索隆似乎也同意村長的觀點,他還想補充什麼,可幾個士兵明顯是想大事化小,他們已經開始驅散人群了。
“你上去的時候看見鞋印了嗎?”突然有人問他。
索隆回過頭,和說話者四目相對,原來是那個發現屍體的白發孩子,他的視線從她吊在脖子上的石膏綁帶處一掃而過,随後幅度很淺地略微點頭。
“鞋印的樣子你還記得嗎?”她又問。
“并排朝着配電箱。”索隆回答。
面前的人靜頓的視線也活動一下,她的眉頭好像皺了皺,聲音有點空浮,大概是被背景中雜亂的人聲蓋過了,她說第一遍的時候,索隆沒能聽得太清楚,因此他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秒,他就看見了醫學奇迹——這個穿着深色衛衣的孩子竟然慢吞吞地擡起打着石膏的右胳膊,她把繃帶從脖子上拿開,活動了一下露在外面的手腕和手指,氣勢十足地抓住塔樓的鐵柱。
索隆震撼地看着她。
她好像剛注意到他的表情,于是面不改色地重複了一遍:“我要自己上去看看。”
說着,這位骨折人士便手腳并用地開始爬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