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突然出手,捏住桑兔的下巴,惡狠狠地說:“你那天跟我大哥都說了些什麼?是不是你給他下了毒?一些從你那窮山惡水的家鄉帶來的暗毒?說!”
“沒有。”桑兔不驚不慌吐出這兩個字,心裡還有點失望,怎麼不直接掐她脖子呢?
“林當家。”鐘問策突然出聲,“我們已經知曉,不僅盛莊主,還有南屏派的梁掌門、四明幫的曹幫主、拓滄門的施門主相繼離奇去世。我二人今日前來,是受施夫人的委托,查明事情真相的。”
“哦?是麼。”林白潮放開了桑兔,轉而看向鐘問策,“那你說說看,查到了什麼。”
鐘問策先看了下桑兔,才繼續說道:“林當家,既然你已經察覺到盛莊主的離世有蹊跷,不如大家合作。”
“呵!我偌大的東白山莊,人才濟濟,想查什麼查不到,需要跟你合作?”
“确實。不過,東白山莊不方便出面的時候,由我們洄溯閣出手,不是更直接有效麼?畢竟,誰也不會懷疑我這個局外人有私心吧?”
林白潮眼睛一眯,“洄溯閣?你就是鐘問策?”
“正是在下。這位桑兔姑娘,已于日前加入了洄溯閣,所以,她的事情,自然由我擔着。”
換言之,若傷害她,就是跟洄溯閣作對。林白潮聽出了其中的含義。一揚手,叫人把捆着鐘問策和桑兔的繩子解開,變臉般展顔一笑,“哎呀,是我誤會了,對不住對不住。二位,請上座。”
“林當家,請問盛莊主是否與梁掌門、曹幫主以及施門主相識?”
“我大哥确實與梁掌門、曹幫主相交多年,加上白古恨,他們四人,在二十多年前還有個名号——廣陵四俠。至于拓滄門,據我所知,點頭之交而已。”
“盛莊主離世前,是否有什麼特别的事情發生?”
“不曾有,我大哥是練武之人,他的作息很規律。子時入睡,卯時起。那天都快要辰時了還未起身,家仆查看後才發現,大哥,他,他已經……怨我,那幾天不在莊内,否則,否則……哎——”
“所以,除了我們桑兔姑娘,盛莊主那天并沒有接見過其他人?”
“不錯。”
“那麼盛莊主是否有外出過?”
“這……還真有。我大哥平時出門不帶随從,我聽說就在這位姑娘走後,他出了一趟門,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了。”
“這樣看來,盛莊主當天的行程,還需要再查訪。對了,在下聽聞,盛莊主的貼身武器是一條銀鞭,可還在?”
“百川流雲鞭,在的,還是出自白古恨之手。”
“可否讓我看看?”桑兔問道。
林白潮盯着桑兔看了一會兒,“可以。”而後轉頭對身邊的侍從吩咐了幾句,不多時,侍從就捧着一個錦盒,交給了林白潮。
錦盒打開,銀光乍現。那是一條由上百個銀質三角扣鍊接而成的鞭子,手柄處有牛皮包裹,三角形的結扣從大到小,一環扣一環,一節接一節,柔韌堅固,精密無比。百川流雲鞭保養得很好,上面的痕迹看起來都是舊痕,不像是新添加的,估計很久沒有被使用過了。
桑兔捏着鞭子,從頭到尾細細地看着,眉頭微微皺起。鐘問策以為她是睹物生情,想起故去的師父了,正想寬慰幾句,就見她雙手握着手柄和鞭子末端的交錯處,以一個怪異的角度一擰一抽,手柄和鞭子就分離開來了。
“你!”林白潮大驚,正想呵斥她怎能損壞大哥的心愛之物,卻見她從手柄裡抽出了一卷信紙。
桑兔沒有打開,看向了鐘問策。鐘問策點點頭,她就遞給了林白潮。
林白潮顫着手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眼眶泛紅,緊抿嘴唇,好半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送走了客人,又擯退左右,林白潮癱坐在太師椅上,似乎一下子洩了氣,手裡捏着那張紙,嘴裡默默念叨:“大哥,大哥啊,原來你一直都知曉啊!”
林白潮回想起十多年前,自己與盛東林的相遇,因着一壺竹葉青。彼時被人陷害、落魄潦倒的林白潮坐在陰暗潮濕的巷子裡,正在感歎自己懷才不遇、天道不公。突然,一股酒香飄來,他轉頭望去,一個魁梧大漢靠在牆邊大口飲酒,豪爽非常。林白潮不喝酒,但是鬼使神差地特别想嘗一嘗那酒。嘗一嘗,就去死,他這麼打算着。
“真是好酒。能否,讓我嘗嘗?”一個虛弱、年輕的聲音響起。
盛東林轉頭,看到一個衣衫褴褛的年輕人,瘦瘦高高,滿臉髒污,身體虛弱,靠牆支撐着,可是他的眼神卻清朗明亮。“給!大口喝!”
林白潮顫抖着手,接過酒壺,學着大漢的樣子,灌了一口,辛辣的液體刺激着他的喉嚨,他忍不住地咳起來,那大漢在一旁,不僅不安撫,反而哈哈大笑。
林白潮心下不服,待咳嗽平息,又灌了一口,這一次,他隻是微微被嗆到,酒液仍然辛辣,但是落入胸腹的液體,慢慢使身體暖和起來,有什麼熱熱的東西,也一并生長着。
彼時的盛東林在江湖上已經小有名氣,走南闖北,幫人跑腿做事賺銀錢。他一身腱子肉,腰纏銀鞭,豪爽幹練。後來,林白潮就一直跟着他,盛東林把身上全部的百兩銀錢都給了林白潮,而林白潮憑借自己在經商上的天賦和手腕,在短短五年後就創立了現在的東白山莊。
身為東白山莊的莊主和二當家,莊裡卻一直沒有女主人。若是有人要幫忙說媒,盛東林都以自己是莽漢為由,一輩子喜歡到處跑,難以安定,統統拒絕了。而林白潮,年過三十,儒雅幹練,從不近女色,有“林下惠”的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