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鐘問策想起那天在假山旁的親密接觸,摸摸鼻子,“衛捕頭已經在審問了,也許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太好了!你今天早上出門就是這件事吧?”
“啊,對。我本來想叫你一起去看看的,但是想到你昨晚估計也累了,所以就沒有叫你。”
“我不累。”桑兔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比正午的陽光還燦爛。還有三日,她隻想多看他幾眼。
鐘問策頓時有點兒眼暈,趕緊眨眨眼,“對了,我回來的路上看到賣豆花兒的,就買了一些。已經讓後廚先放到冰窖裡了,給大家當作午飯後的甜品。”其實他是回來以後,又跑出去買的,而巷子口那家店已經賣光了,他直接跳上了春歸樓的屋頂,看到了三個街區外有一家還開着,飛身到那邊去買回來的。豆花兒已經不熱了,就正好放入冰窖裡。
桑兔在吃豆花兒的時候就嘗出來了,糖水味道不對,不是巷子口那家的,而且,都快正午了,那家老早就收攤兒了,鐘問策肯定是從遠處買回來的。她明白了他的心意。
“閣主,你要去哪裡?”吃完甜品,桑兔像是小尾巴一樣,跟着鐘問策。
“唔,我想去睡一會兒。”
“睡醒後呢?”
“我們去找衛捕頭問問進展,你也想知道兇手是誰吧?”
“那我可以坐在你院子外面等嗎?”
“嗯?為何不去休息?”
“我昨晚睡得好,現在也不困。”
“那我也不睡了,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不行,你去睡吧。我回房去等你。”說完,桑兔就轉個了方向,走向自己的院子。然後跳上院牆,幸好她的院子就在鐘問策的隔壁,她隻想離他近一點兒。
下午,他們再次去西園小築的時候,衛捕頭告訴他們,阿露承認了殺人,說是那個徐弘葳對她意圖不軌,她驚慌之下,就拿随身帶的匕首殺死了他,再把他推進水裡,自己的耳铛珠子就是那個時候掉落的。問她匕首在哪兒,她說趁機扔到園外的河裡了。
不過,他們都不相信一個小姑娘能單獨殺死徐弘葳,況且徐弘葳的外套都被處理掉了,計劃周密,她肯定有同夥,但她不肯說,隻好暫時将她押回衙門,再慢慢找可疑的人。
返回的路上,他們看到了一群人,一群披着雲肩的異族人。八匹高頭大馬,薄紗遮擋的大車上端坐着一名女子。旁邊跟着二十幾個人,大多數都是少男少女,浩浩蕩蕩地走在大街上。
明天就是妗玉夫人的生辰宴,這兩天探春城内越發熱鬧了。奇裝異服、奇形怪狀的人很多,反而顯得鐘問策沒有那麼惹眼。
花燈初上,街市熱鬧。鐘問策和桑兔從街這頭走到那一頭,一路上遇到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和賣藝的攤子,桑兔看得不亦樂乎,“閣主,你喜歡什麼盡管說,我給你買!”桑兔一臉傲嬌。
“發帶怎麼樣?鴉青色很襯你啊!唔,所有顔色都很襯你。”
“腰帶呢?這個繡工也還行。你太瘦了,要好好吃飯!”
“這個發冠樣式真好看,就是玉石次了點兒,配不上你。”
“你放過風筝嗎?悄悄告訴你,我師父教我的手藝裡,我隻學會了做風筝,有機會給你做一個吧!燕子形狀的,好不好?”
“你喜歡吃糖葫蘆嗎?我喜歡吃,可是又覺得糖葫蘆很粘牙,我怕自己的牙掉光了就糟糕了。”
“你有沒有吃過鹹的豆花兒?聽說還有辣的呢!”
“你能不能吃辣?廖嬸兒說你隻吃清蒸的菜食,那你豈不是錯過了很多美食?”
“對了,我怎麼沒有見過你的劍呢?哎呀!我回去好好想想師父教過的東西,有機會給你鑄一把!不過,先說好,斷了可别怪我哦!”
“你喜歡糖醋小排嗎?那是我唯一會做的一道菜,有機會做給你吃啊。”
“你上次在桃花澗讓我吃的那個涼拌苦瓜,我現在想想嘴裡都還能嘗到苦味兒,下次可别讓我吃了哈!簡直了,比我的命還苦!”
“那個弦女山,隻有春天最好看嗎?現在可以去看嗎?”
……
桑兔一路上眉飛色舞,惹得鐘問策笑個不停。他什麼都沒有要。不過,在桑兔的堅持下,最後買了糖畫。桑兔點了一隻兔子和一隻老虎,讓鐘問策選,他選了兔子,她就拿了老虎。
“快嘗嘗!”桑兔催促鐘問策。看着他輕輕地舔了下小兔子的耳朵,桑兔一抖,“咔嚓”一聲咬下了老虎的腦袋,鐘問策又哈哈笑起來。
*
明月将滿,挂于夜空。桑兔悄悄地飛到鐘問策卧房的屋頂。四周很安靜,她似乎能聽到鐘問策清淺的呼吸。
夜風吹過雲層,吹起她的發梢,吹動她身上無形的枷鎖嘎吱作響。
她今天跟他一起逛街了,她說了好多好多話,比他們認識以來說的話還要多,應該夠自己回憶很久很久了。她記得他每一個表情,眼角的弧度、唇邊的笑意。
她還能留下什麼呢?她隻能偷偷地做了許多承諾,希望神明聽到,如果真的有神明就提醒她,以後,如果真的還有以後,她會一件件兌現。
命運真的很愛開玩笑啊。她不想活的時候,有人拉住了她;她現在想留下了,卻又留不得。真是,時時刻刻都不知如何是好。
之後的很長時間裡,桑兔每每回憶起當晚将滿未滿的月亮,才知道,原來滿月即是訣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