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幻按照田姝給他的台詞開始演,“送桶裝水的,按數量算賬,每個月三四千塊錢。”
田姝媽媽的笑容淡了淡,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陳幻,“長得溜光水滑的,就賺這麼點?”
陳幻繼續演,“現在失業率高,工作不好找。田姝最近一年沒上班,我賺錢我兩花。”
田姝媽媽的笑容徹底消失了,“賺這麼點,還沒餓死,你們兩也是不容易。”
陳幻說道:“房租貴,吃得簡單些。”
“所以我早就說,讀書有什麼用?就該早早上班,襯着最好看的時候,嫁個有錢人。現在,你又能怎麼樣?”田姝媽媽看着田姝那雙鞋,“呦,咱們這眼光還遺傳了,這雙鞋我也有,打特價的時候159元。你這生活,和我也一樣啊,也沒高級到哪兒去啊。”
陳幻心想,還是我媳婦技高一籌,預判了你的預判。
他又想,看來這套衣服和鞋,400塊錢也夠。
田姝媽媽溜了一眼櫃子上的那些禮物,“我現在年齡大了,沒有退休金,沒有保險。一天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痛。每個月,孩子爸爸賺那點錢,有一半我花在醫院。活着就是遭罪啊。”
陳幻說道:“農村合作醫療挺好的,您沒上着?”
田姝媽媽歎口氣,“我那時候,流行商品糧戶口。我為了嫁個好人家,花錢走後門改得商品糧戶口,沒有農村合作醫療。”
陳幻覺得,田姝媽媽的生平可以改個電影劇本。他餘光看到田姝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
“你們這是打算結婚了嗎?”
陳幻似有些尴尬,“沒有房子,手裡沒有餘錢,我家裡也指望我每月郵寄點錢回去。暫時……暫時結不了。”
田姝媽媽笑了一下,“田姝,要麼你和我這演戲呢。要麼,你也和我一樣的命。”
陳幻内心抖了抖,“阿姨,我們怎麼敢和您演。衣錦還鄉是所有人的念想,您沒看,那沒錢的還租個豪車回家過年嘛。”
“說得倒是。她那麼恨我,若是現在發達了,該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才是。何至于這麼苦兮兮的。”田姝媽媽擡了擡下巴,似對自己的容貌依然十分自信,“我們就是這種家庭,這種出身。你想飛上枝頭,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命。養你一回,終究是我虧了。”她看向陳幻,“我們這女孩出嫁,彩禮是35萬。她的撫養權在我手裡,你們談婚論嫁的時候,你準備好彩禮,給我送回來。若是沒這個彩禮,别談結婚。”
“哎,行,阿姨我記着了。”
田姝又擡頭看看時鐘,他們從進屋到現在,終于到了半小時。
她站起來,從小包裡拿出一疊錢,沒有紅包也沒有卡,隻是赤裸裸一千塊錢,她放在茶幾上。陳幻跟着站起來。
“我們今天就要趕回去,走了。”田姝語氣平穩。
田姝媽媽看看那疊錢,也站起來,帶着微微的笑意,“不吃了飯再走嗎?”
陳幻他們就是從廚房過來的,冰鍋冷竈,沒有任何準備。田姝爸爸昨天已經聯系過她了,告訴她今天田姝帶男朋友回來。
“不了,我們走了。”田姝邊說邊走。
田姝在前,陳幻跟着在後。他們走出這個大屋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少年站在小屋門口,看着他們,還是沒說話。
田姝腳步不停,走出廚房,走出院門,走向汽車站。
昨天陳幻和田甯碩一起下樓的時候,田甯碩說他知道姐姐會散打。陳幻心想,那說明不知道姐姐有B2的駕照。
而今天,這個家裡的與田姝有關系的兩個人,對她一無所知,當然也毫不關心。
不對,她媽媽關心彩禮。
兩人一口氣走回汽車站,上了班車。
班車還沒到發車時間,田姝買了車票,兩人在車上坐着,等待發車。
他們剛才在那個家,呆了半小時,田姝隻說了三句話,一句是“嗯”,另外兩句都是告别。
他握着田姝的手,懂了田姝這些年的不容易。
“剛才這個小子,比田甯碩大2歲。我媽是先懷得這個孩子,後離得婚。”
“嗯。”陳幻摩挲着田姝的手背。
回程的路上,田姝不再說話。
他們在一起三年,陳幻多次提起帶田姝回家,一直被拒絕。
現在陳幻懂了,田姝比任何人都期望有個完整、正常的家,因此對于即将進入另一個家庭,她十分謹慎。
“去就去呗。”田姝不會有這種随便的想法。她要麼不去,去了就是認真的。
七夕節他求婚成功,田姝便說先帶他回家,“若是見了我家,你還是這個想法,回來我們領證。”
田姝的話,又冷又硬。
“行,誰怕誰。”陳幻當時是這麼說得。
如今,他還是這個想法,“誰怕誰,回去就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