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鐵堡的通訊中轉站會留存記錄,不過就算被發現也沒關系,禦天敵隻要扮演一個因為不小心害監護人被五面怪殺死,所以害怕到想要笨拙地隐藏事實的角色就好了。
這樣也能給他以後跟星皇溜出去玩耍打五面怪提供借口。
禦天敵握緊了手裡的槍。來自五面怪士兵的熱武器呈現出甲殼類碳基與矽基混合的怪異構造,它跟五面怪的小臂……或者說爪子?總之它們牢牢嵌合在一起,這玩意隻能連同五面怪的肢體部分一起扒下來。
有點惡心,但是為了接下來要做的事,禦天敵能忍受。
他一直站在雨中眺望着鐵堡的方向,機體上原本絢麗的金色和藍色漆面在雨水的腐蝕下不斷呈水波狀向下滑落,露出銀色底漆,然後是被氧化的漆黑焦痕。
終于,禦天敵在視野盡頭看見了一抹橙色。它小小的、暖暖的,它的主人會用最溫柔的姿态注視一切,會包容家庭成員們的任何壞習慣,會把自己的所有時間和精力傾注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身上,他善良得不可思議。
他馬上就要永遠地、徹底地消失了。
真令人激動。
“來了。”禦天敵提醒一聲,把握槍的手藏到了背後。
星皇悄悄挪遠了些,換了個不會被這邊看見的死角蹲着。
榮格撐着帶有特殊防腐蝕塗料的傘在雨裡奔跑,他步履匆匆,神情焦急,身上因為奔跑而沾染了不少酸雨珠子。他總是這樣,明明因為變形模式不是載具所以從不變形,隻能靠兩隻腳走,卻也從不知道自己可以向别人求助。
他總是一個人承擔一切。
禦天敵露出了驚慌的表情。
“榮格,我在這兒!對不起,我、我……”
“沒事了,禦天敵,沒事了。”榮格跑到禦天敵面前,擡高手臂,讓雨傘把禦天敵完全籠罩住,自己則半個身子都暴露在了酸雨下,“我們回家吧,沒事了。”
“真是太好了,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真是……真是……”禦天敵佝偻着身子,低着頭,機體和聲音都在顫抖,看上去泫然欲泣,就在榮格湊近過來準備安撫他時,他重新擡頭,露出自己因為笑容弧度過大而顯得扭曲的臉,“……真是太好了!!”
“砰!!”
綠色光束劃破空氣,像穿過紙片一樣穿過脆弱不堪的機體,然後消失在酸雨籠罩的世界裡。
“啧。”看着滿臉不可置信地倒飛出去的榮格,禦天敵有些惱火。
居然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都能射偏,是因為剛才自己太激動了嗎?
如果能撿到一把經天緯那樣的槍,那就算是射偏了也能一擊斃命吧?他明明就是抱着撿到那樣武器的期待跑去戰場拾荒的,可為什麼每次都拿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雨傘打着旋兒落到了地上,缺少防腐蝕塗料的下部暴露在酸雨中,片刻就從光潔的金屬銀變得模糊、扭曲、凹凸不平。
禦天敵拿着槍走到倒地的監護人身側。榮格被擊中了左胸,能量液混合着酸雨汩汩流出,很快又被積水暈染開來,就像一幅熒光藍的風景畫,漂亮極了。
隻可惜沒打中火種倉。
榮格的臉上沒有恨意也沒有憤怒,隻有不解和受傷。
“禦天敵……為什麼?”他撐着最後一口氣問,聲音虛弱得無以複加。
禦天敵的臉被過量的喜悅和惱火擠得猙獰無比,但他還是克制着,仔細瞄準着面前機體的火種倉,最後一次回應了自己的監護人。
“為了自由與一切。”
“砰!!”
那顆溫柔的火種永遠熄滅了。
在榮格機體褪色的那一刻,禦天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脫。他張開看不出原本顔色的雙臂,舒展在酸雨腐蝕下刺痛到麻木的機翼,仰天大笑,癫狂到破音。
“普神啊,這真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天,您看到您子民的快樂了嗎?您看到我的自由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有的隻是無盡的雨聲和星皇的髒話。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