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娜在長椅的另一端坐下，和這位泰坦神保持了最遠的距離。她擡頭，仔細端詳着這張臉：黑色的圓框眼鏡擋住了他的眼睛，與其說是神祇，更像是某個會出現在街頭報紙售賣攤上的老人。但就算是黑夜也無法遮蓋住那張臉上無處不在的抓痕，從痕迹判斷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留下的了，像是有一隻瘋狂的倉鼠曾在他的臉上安家，簡直沒有一處皮膚是平坦的。不，不是老鼠，老鼠可沒有這麼鋒利的爪子……

“老鷹的抓痕。”凱特琳娜不由自主地說，“是老鷹的抓痕。”

“準确來說是兀鷹。”普羅米修斯笑了笑，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似乎并沒有感到冒犯，“看起來我不需要做更多的自我介紹了，不過如果你能不再提那些兀鷹，我想這是對我們而言都更好的做法。是的，我從宙斯那兒偷來了火種，交給了你的祖先，之後他們才擺脫了生食帶來的疾病與困擾，迎來的新的文明時代。”

“然後宙斯将你鎖在了山上，讓兀鷹不停地啄食。”

“是這樣。不過赫拉克勒斯救了我，讓我擺脫了那原本以為是永遠的折磨——那時候他還隻是個凡間的英雄，尚未成為奧林匹斯的神祇。所以就如我剛剛所說，你沒必要對我有那麼大敵意的。我對英雄是很有好感的，你們中的一些人總會做出驚天動地的事，而我就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

雖然普羅米修斯這樣說了，但凱特琳娜依舊沒有放下戒心。

“所以你準備找我聊什麼？我想不會隻是單純地回憶過去吧。”

“當然不是。”普羅米修斯說，“我隻是想給你一個很好的提議，再送你一件非常棒的禮物。”

他沒等凱特琳娜說話，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想，剛剛你已經和你的同伴們了解了不少現在的局勢了。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我們的人手是你們的二十倍有餘，這還隻是倫敦附近的數量。等到天亮後，更多的魔獸大軍會湧入這個城市，當然他們的目标目前還不會是那些正沉浸在美好夢鄉裡的普通人，隻是奧林匹斯而已。而奧林匹斯諸神現在正在遙遠的西方與提豐戰鬥，目前戰況對他們而言可談不上有利。他們懼怕提豐，對于奧林匹斯諸神而言，提豐就是毀滅的代名詞——我想你應該聽說過一些往事，他差一點就成功毀滅了奧林匹斯文明，所以就算知道克洛諾斯正在逐步逼近這裡，他們也無法離開西方的戰場。這裡隻會有你們了——直到提豐徹底沖潰他們，而那時，克洛諾斯的大軍已經登上了通向奧林匹斯的階梯。”

“所以你們真打算一波一波擠電梯？”凱特琳娜說。

“别開玩笑了，那可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下下策。”普羅米修斯搖了搖頭，“所以聰明如你，應該已經完全理解現狀了——你們的神祇丢下了你們，試圖讓你們守住倫敦與通往奧林匹斯的通道。但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可不一定。”

雖然嘴上這樣說着，但凱特琳娜其實心裡也沒底。她清楚地知道面前的泰坦神并沒有誇大事實——他們的人手嚴重不足，就算加上狩獵者和那些已經在市區上下翻飛的雕像也一樣。

“我了解英雄，知道你們會不屈不撓，抵抗到最後一刻，哪怕隻剩下自以為的一絲勝算也不會放過，所以我才說，我敬佩你們。可那真的有必要嗎？等待着你們的隻有毀滅的結局，你們的毀滅，城市的毀滅——如果真的和克洛諾斯的手下開戰，不僅是你們，那些沉睡着的普通人也會遭殃，這座城市也會在這個夜晚毀于一旦。不過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明明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這一切。凱特琳娜，就如剛剛所說，我對你們非常有好感，我真的不想看到任何一個混血者再也無法看見下一個黎明的日出。”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讓混血者不再守衛奧林匹斯諸神，而是為你們而戰？”

普羅米修斯笑了。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聰明的女孩。”

普羅米修斯向前挪了挪身子，長椅的吱呀聲更明顯了。他粗大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探着身子看向縮在長椅那端的凱特琳娜，鏡片後的眼神顯得無比真誠而親切。

“為我們而戰？不不，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你們隻需要旁觀就可以了，能撤出這個城市那便最好。隻要你們放下武器，這座城市就會被寬恕，沒有普通人會被傷害，而我會保證你們所有人的安全——我在克洛諾斯面前可是很有話語權的。放棄奧林匹斯山吧，就如奧林匹斯已經放棄了你們。把奧林匹斯山直接交給克洛諾斯吧，反正提豐遲早都會殺掉他們，一切都隻是時間問題。”

“你看起來很有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