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決定不再殺人的迷茫殺手,會不會在其中找到什麼答案呢?
“……好過分啊。”太宰抱怨的聲音拉回了織田的注意力,“我呀,可不像森先生那樣,我對織田作毫無壞心思哦。”
還沒等織田想出話中的深意,太宰便滔滔不絕起來,“上一次在賭場分别之後,織田作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嗎?”
孩子一臉不符合年齡的恨鐵不成鋼,“是錢的數量啦!明明30%的加價是我不斷輸給織田作之後的許諾吧,但是,當森先生出現之後,卻沒有打開保險庫取錢的舉動,而是直接拿出了相應的數額準确的金錢進行了交易,這說明?”
“……錢是你們提前就準備好的。”少年織田微微睜大眼睛。
“明白就好~”太宰邊走邊歪着頭端詳着他,“你不生氣嗎?”
雖然從結果上看自己并沒有吃虧,但到達結果的過程卻是被精心設計的陷阱,這讓仍具有少年氣性的織田有些氣悶。但要發作對峙的話,更加适合的對象隻能是森醫生,而非面前的太宰,即便這個「真相」正是這個聰慧過人的年幼孩童戳破的。
于是,織田半晌隻憋出一句話,“……這要看你們如何解釋。”
“噗。”太宰笑出了聲,但這次并非是裝模作樣的可愛揶揄,神情竟隐約變得有些尖銳,織田作之助已經做好了聽到怪腔怪調的準備——畢竟,在賭場門口,太宰是如何憑借話語與表演就輕易挑動兩位守門人員,這一點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真不愧是你呢,織田作,不想再殺人之後,對世間的一切陰謀詭計都寬容起來了嗎?”太宰雖然仍念着有親昵意味的稱謂,語氣卻堪稱涼薄嘲諷,這樣的話用他那稚嫩的音調講出來着實怪異,“其實很簡單,那是一次蓄意接近哦。森先生摸不透你的性格,所以準備了多種方案,然後拜托我随機應變。如果你是貪财圖利或者好賭投機的人,自然那一筆額外的加價就足夠打動你了,之後你順理成章成為森先生的利刃也是時間的問題吧?”
“即便不是,那很好,因為織田作你格外不同于地下世界那些人,有着令人贊賞的性格。接下來,你不是就如同我們的計劃一般,被我糾纏住了嗎?”太宰冷冷地哼笑,仿佛與他相交是織田作之助此生最大的不幸一般。
“這就是所有解釋。”太宰用格外陰郁的神色看向織田,“還不生氣嗎,如果你不是堅持原則的人,此時恐怕會想把我和森先生都殺掉吧?但若是不想做,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呢?”
「說不吃驚或憤怒是不可能的。」怔愣在原地的少年織田心想,「但這終究和我之前遭遇過的欺瞞與背叛不同。無論怎樣,太宰對我的好奇心和親近感并不是虛假的,而森醫生至少每次交易中都保持着公正與真誠。如果這也是他們的僞裝,那也算是我識人不清吧。更何況,他們二人都是擅長用一層話語掩蓋另一層真相、用一種行動遮掩另一個目的的人……太宰的陳述中一定有我未讀出的隐藏之處。」
“……我并非不計較。”少年織田順應着自己的直覺說道,“但是太宰,你現在才同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麼呢?”
“聽你的意思,我應該馬上放棄與森醫生的交易,把你扔在這裡,之後也永遠斷絕關系為好,但我覺得似乎這才是你的目的。”織田思索着,“醫生現在似乎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但他卻沒有如你所說,利用我去做那把刀,而是讓我來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與此同時,你又突然揭露與你們交往所帶來的危險性,這很怪異,就像在刻意趕走我一樣——所以,太宰,你其實是在擔心他,不認同醫生想将你送走的決定,所以才想用這些話來擺脫我的?”
說完這些話,織田便看見太宰露出了像是欲逃脫的貓咪被捏住了後頸時一般的表情。
“……還有另外一點。”織田仿佛無知無覺般,給出了最後的緻命一擊,“你也在對我的性格進行試探,如果我覺得醫生接下來的計劃行動,會給決心不再殺人的自己帶來麻煩,想要全身而退的話,你也會不再對我感興趣了——對了,多謝你方才的誇獎,很少有人這麼說過我。”
“………!!”
——「太宰治,徹底擊沉!」
……
“啊啊,好累啊。”太宰坐在地上抱怨着,“我不想再走了。”
而少年織田卻依舊氣息不亂地站在一邊,像一個盡職盡責的保镖一樣,令太宰氣悶不已。
自從方才被戳穿了真實目的,太宰在織田作之助面前就如同自暴自棄一般,露出了令人苦惱的真實一面——換而言之,就是格外任性的孩子氣的那一面。
太宰似乎打定主意要将織田作之助氣走,而明曉了太宰一切目的、從某種程度上也深知其性格本質的織田,自然說什麼也不會放棄。
太宰原本并不想跟随織田去往森鷗外指定的安全地點——即福澤與江戶川亂步如今的栖身處——所以仗着織田看不懂暗号,便一直帶着對方在擂缽街裡兜圈子。結果,現在多走了許多路程累到不行不說,還被迫屈服于織田作之助的固執,往正确的地點緩慢移動着。
期間,太宰還不忘使小性子,時不時就吵鬧起來。
聽到太宰不想走的抱怨的織田,八風不動,“不然我背你吧?”
太宰炸毛一般跳了起來,“不要!……我能走了,我們快走吧!”
「天然系,完全說不通啊!」太宰在心中抓狂,「這不就遂了森先生的願了嗎?……可惡,難道連這一點他也早料到了嗎?!」
……
自家小孩與他新晉友人的二三事,此時的森鷗外并不知曉。
他此時正站在失蹤的黑手黨中層,蘭堂的住處門前。
前世魏爾倫在『擂缽街爆炸』之後依舊在歐洲活躍,蘭堂卻不曾發覺,是因為超越者級别的暗殺事件,在國際之間也屬于最高機密。
而蘭堂作為普通的黑手黨中層,在記憶殘缺的情況下,無法獲得相關情報也情有可原,因此他策劃出『前首領複活事件』,是想要港口黑手黨與可能掌控荒霸吐力量的勢力一同被卷入風暴中,再從混亂的争端中伺機獲利。但失去的記憶似乎并非能夠輕易恢複,前世蘭堂君在瀕死前才回憶起一切。
通過前世獲得的蘭堂君的手記與遺言,不難推測,他十分重視與暗殺王之間的情誼,最大的願望便是與他完成和解——不惜殺掉中也君的原因,也隻是為了讀取擂缽街爆炸那刻的記憶,令他獲悉真相。
而如今,蘭堂君在三個月前被情報誘導至法國領事館,恐怕已經知曉了魏爾倫仍然活着的真相吧?三個月不再現身便是證明。
那麼,他的記憶究竟恢複到何種程度呢?他将怎樣利用如今不明真相卻實力強大的港口黑手黨,又将如何面對代表着首領利益的自己呢?
一切的秘密皆在這扇門後。
鷗外微笑起來,那是他許久不曾露出的、曾經坐在首領座位上才會表現出的,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笑容。
“現在行動。”
……
【共濟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