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樣落荒而逃,隻是這次是在祁扶音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還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神情自若地走出來,樓聽月覺得自己控制情緒的能力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回房間的路上險些和池見星撞上,同時向左向右互相堵了幾次,池見星按住她,自己往左邊移步,輕輕笑了笑:“怎麼慌慌張張的?”
樓聽月勉強回了個笑:“沒什麼。”
上樓關上門,樓聽月靠在門後沉沉地吐出一口氣,延遲到來的道德譴責快将她淹沒,上一秒還和人說着抱歉,下一秒就對人做如此冒犯的行為。
解決的方法絕對不止這一個,明明想和祁扶音斷得一幹二淨,偏偏又選擇了一個會繼續糾纏不清的辦法。
樓聽月很想鑽進自己的腦子裡問問這是為什麼。
被空調冷氣吹得發抖,樓聽月擡腳走進淋浴間,站在花灑下,暫停一切思考,任由淅瀝瀝的熱水落下,讓自己完全被水包圍,但又無法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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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安棠就來敲樓聽月的房門了。
院子裡,池見星正往桌上放着小鍋米線,朝樓聽月招招手:“醒啦,來吃早餐,吃完了上山。”
不記得昨晚什麼時候睡的,感覺半夜醒了好幾次,然後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反反複複,沒怎麼睡好。
但答應了的事還是要做到,這是樓聽月的奶奶從小就教育她的,哪怕此時困得能一頭栽倒,還是強撐着,用冷水撲了幾次臉,讓自己更清醒些。
祁扶音是最晚下來的。
樓聽月瞧着她的面色,心想她應該睡得不錯,看起來活力滿滿。
看來昨天輾轉反側的隻有她自己。
祁扶音沒有在桌邊落座,而是去廚房搗鼓了一會兒,出來時手裡端着一杯冰咖啡,感覺是滿杯的冰塊兒,都能聽見冰塊兒與杯壁碰撞的聲音,丁零當啷。
看得樓聽月一陣胃疼。
像是察覺不到溫度,祁扶音先喝了幾口,才開始吃米線。
鐵胃嗎?
這個季節的麗城雖說白天溫度還算高,但太陽剛出來的這個階段,還是偏涼的,樓聽月不敢想要是自己這麼一杯冰水空腹下肚,會疼得在地上打幾次滾。
擡頭看見池見星也皺着一張臉看祁扶音喝冰水,她沒有資格讓祁扶音少喝點,但池見星作為祁扶音的好朋友,給點建議也是合乎情理。
樓聽月都不知道自己看着池見星的眼神裡帶了期望,目光灼灼地讓池見星有些迷惑,轉而問她:“有事兒跟我說?”
“……”樓聽月尴尬地垂下眼,“沒有。”
池見星沒在意,又看向祁扶音,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
“死不了。”祁扶音淡淡道,“早起消腫得喝。”
池見星:“……幹嘛天天死來死去,老實活着。”
祁扶音的米線吃完,冰咖啡也随之喝完,自個兒洗完碗筷,就靠着外牆站着,消食的同時也控制體形。
等所有人吃完,池見星和安棠一人提了一個籃子,四人步行去附近的山上。
清晨是采菌子的最佳時間,這個時間段菌子不會受到太陽高照而影響新鮮的口感。
山上蚊蟲多,雖說出門前已經噴過驅蚊液,祁扶音還是随身帶了一瓶,上山前又給每個人噴了噴,就快把人腌入味兒了。
池見星走在最前面,後面是祁扶音和安棠,樓聽月落在最後。
爬山對樓聽月來說不是多累的運動,有段時間她很愛上山,一個人一個背包一根登山杖,不和誰同行,蒙頭往山上走,然後在山頂坐很久。
好像很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哪怕是現在,前面明明是和她一起來的人,她還是會覺得自己遊走在邊緣。
周圍的人多是結伴而來,成功登頂後的喜悅難以抑制,在熱鬧無比的地方,樓聽月永遠靜靜地坐在角落裡。
那個時候在想什麼呢?
想起小時候、想起奶奶、想起好的壞的事情……最後想起祁扶音。
樓聽月擡頭看向前方,祁扶音頭上戴了頂墨綠色的棒球帽,高馬尾随着她爬山一甩一甩的。
似乎沒怎麼變,看背影還是像她們剛認識的時候。
高一軍訓是樓聽月第一次和祁扶音說上話。
因為身高太高,樓聽月被安排在隊伍最右側,祁扶音就在她旁邊,隻要教官一喊向右看齊,她總能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臉上。
被人直直地注視着,或多或少有些不好意思,隻能盡量目不斜視,直闆闆地站着,一直等到那道視線消失。
她知道旁邊的女生叫祁扶音,可以說是班裡人緣最好的,一到休息時間,總有一大群人圍過來找她聊天,樓聽月隻能默默地往旁邊挪位置,免得被人擠到。
多數時候都是祁扶音在看她,而她幾乎隻能在向左轉或練習匕首操或踏步時能看見祁扶音的背影。
有時可能是早上起晚了時間不夠而随手紮的低馬尾,有時是梳得高高的高馬尾,偶爾會是團成團的丸子頭。
一直到祁扶音因為訓練崴到腳,之後幾天的訓練隻能坐在前面看她們。
那也是樓聽月第一次在訓練時能看見她的正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