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剝奪了全知之眼，饒是曾經再神通廣大，清河分身也無法知曉清河現在是怎樣的一副窘境。醫生治病還需要望聞問切，事關靈魂他更要先了解清河現狀。

這要求并不過分，司命沒有果斷回複則是因為清河現今不在他身邊，必須問過巴素的意見。

即使巴素不打算交出來，他也打定主意在必要關頭威逼利誘耍點手段。

“可以呀。”

和渾身狼狽的司命站在那俨然一對反義詞，巴素顯然沒有體驗過火靈地獄，體溫正常，甚至連滴汗也沒掉。

悠哉地翹着二郎腿，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戳戳畫畫：“能救清河殿下的辦法，我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巴素的善解人意和自己的陰暗龌龊放在一起簡直讓人自慚形穢，司命不由得又回想起沒完成的計劃。說好要兩全其美地讓巴素與清河分身重逢相見，哪想到背後藏着那麼多彎彎繞繞的秘密和陰謀，使得這個小小願望必定落空。

自覺對巴素心中有愧，司命低下頭，糾結着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給她：“對不起，清河暫時不能和你見面。”

“沒關系。”眼眸中倒映出的彎月明亮奪目，朦胧月色又為其蒙上一層溫柔潋滟的紗衣，巴素平靜且堅定，“我會自己想辦法見到清河殿下。”

早已經不是回憶裡莽撞妄為的小孩，一晃多年，巴素已然成長為可靠的大人。

即便在關于清河的事情上偶爾像被沖昏了頭，她還是不容置疑的神使。是苦心孤詣整理清河手稿編著成書的名書作者，是盡心竭力維護七大聖殿的絕對領袖。

說明緣由後巴素欣然松手交還清河，豁達得讓司命頓時手足無措。得知清河正躺在巴素的儲物盒子裡，手足無措乘二。

呆愣愣站在原地不合适，走上前徑直抱走也不合适，最終折中地由巴素把清河送至他懷中。

一個大活人，輕飄飄的，絲毫不像少年身形該有的分量。手腳冰涼，失了血色的臉蒼白如紙。任憑如何呼喊搖晃，這隻任人擺布的布娃娃依舊給不出回應，唯有胸腔起伏的韻律才勉強讓人欣慰些。

盡管身處儲物盒子，但在巴素身邊待的幾天，清河不像受過苛待。不僅換了一身幹淨的新衣，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時還能從發絲裡聞到一股清新香氣。

恬靜酣睡之人不顧司命心情，無辜地在每個細節上側面表達着巴素的好。司命心裡默默地跟自己較勁，沒多時便把自己打壓成一無是處。

一天之内第二次使用神明遺物，本就不擅長修靈的巴素幾乎是抱着靈體受損的打算再次啟動三角棱錐。她的靈力所剩無幾，不足以支撐太久，再入聖殿大概率有去無回，于是巴素這次隻負責開門而不進入。

臨分别，巴素又微笑鼓勵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清河殿下帶回來。”

如此善良如此赤誠如此無私，司命大為感動，重重地點了點頭。

感激和謝意都是後話，真正要緊的是找回清河迷失的靈魂。

司命曾懷疑是那嬰兒的原因，可不管他怎麼回憶那都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尋常嬰兒，身上找不出半點清河的痕迹。

而且，沒必要，清河沒必要自我折磨變回不能自已的初生嬰孩。既不需要躲避仇敵，原身也沒遭到無法愈合的重創，變成嬰兒的說法不成立。

清河分身的想法與司命大同小異。

靈魂迷失一說不假，看看清河周身擴散出的瑩白色光點即可知，這是靈魂離體後靈力不受控制外洩的症狀。

沒有全知之眼，清河分身診斷病情全憑經驗：“除了把一個怪物變成嬰兒，他還幹什麼了？”

“清河被怪物咬了一口，接着怪物變成人……對了，從怪物身上掉下來一團黑漆漆黏糊糊的東西，清河把它封印在玻璃罐裡了。”司命還記得清河的囑托，“清河不讓我摸它，還讓我等罐子裡的黑東西消失。”

“罐子在哪？”

挎包式的儲物盒子裡不僅放着封印罐，雜七雜八什麼都有：一個純白色收音盒、一罐秘制亂炖醬、一套做工考究的紅裙……清河總愛收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見司命把手探向挎包，清河分身一把拉住他，振振有詞地教訓道：“不讓你摸就聽話點。”

然而司命已經摸過了，玻璃罐外包裹着的防撞海綿就是他打包的。儲物盒子裡難免和其他東西磕磕碰碰，他擔心這個似乎相當重要的封印被劣質玻璃罐拖後腿。

解開打包用的細繩和海綿，裡面的生物得以重見光……不怎麼光明的夜晚，又開始不安分地沿着罐壁向罐口蠕動。法陣貼紙不是裝飾，它是實打實的封印，哪怕它們鬧翻了天也休想有一星半點逃出來。

黑森林裡司命曾捉住它當燃料，除此之外再無印象：“也許是在黑森林裡，它悄悄跟着我們去了空中花園，不知道怎麼又附到其他人身上變異成了怪物。”

實則一番話全沒聽進耳朵裡，無須另行介紹，清河分身對它再熟悉不過。而且司命的話其實半對半錯，錯在它并非是悄悄跟在兩人身後。

呼吸随着表情的凝固一同停滞，他後知後覺地被自己的猜測驚住。垂下雙臂，不得不艱難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時間過得太快了。

“怎麼了？”察覺清河分身情緒有異，司命趕忙上前一步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