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反抗清河殿下的命令,丹耀捏緊一截披帛,按壓住所有可能洩露負面的表情。
此時再去質問就太不體面了,不動聲色地咬住内側唇肉,将欲言又止的話盡數吞咽下去。
顯然這并不是道個歉就能解決的問題,何況她什麼也沒做錯,一舉一動皆是在清河殿下的授意下進行。
那就單純是,不需要了而已。
“您之後有什麼打算?”
“若會代替你守住[那裡]。”
聽罷她嗤地笑出了聲:“那個咋咋呼呼的小精靈?”
清河的語氣也有所和緩:“還好,若很聽話。”
丹耀見過那精靈一面,人不大,脾氣卻十分火爆。自從有了靠山,更是無所顧忌,是人是鬼都敢上去怼一怼,行事頗雷厲風行。
勉強算他合格。
“我……”
怎麼還敢大言不慚地以“我”自稱?
怎麼不說些服軟求情的花言巧語?
怎麼不能再聽話一點以至于被換掉?
擁堵在胸腔的不是莫須有的巨石,而是實實在在的愧疚、無措和哀痛。吸飽了痛苦,沉甸甸地壓在五髒六腑。
“我不會讓你死的。”
清河猛然把丹耀攬到胸前,像是抱住自己的寶物一樣,貪婪地不願放手。一低頭下巴抵在她頭頂,他閉上眼,複又下定某種決心般喃喃:“我的丹耀,我的太陽,我的孩子。”
“母親……”
不多時,龍吟傳遍王庭。
方舟上下整裝待發,心驚膽戰地盯緊龍堡方向。
隻見龍堡上空,萬龍盤旋,哀嚎遍野。
“是清河?”沉森一時摸不清龍堡内的狀況,疑惑地來回踱了兩圈。
旋即在營帳外站定,單腳在地上點出一陣固定的規律。沉森舒展眉頭,近乎癫狂地捧腹大笑,笑到幾乎要落淚:“小夕,爸爸可以報仇了,你開心嗎?”
“沉森,接好。”
一塊摩根石自動飛到沉森手中,它雖未經打磨略顯粗糙,卻通透純淨,不似凡品。
剛想問詢清河具體情況,一擡頭清河已經走遠,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龍堡。心願已經達成,接着軟禁清河也沒大必要。對着那急匆匆的身影冷笑一聲,沉森轉身回了營帳。
而清河分外忙碌,過五關斬六将一路火急火燎地沖到龍堡。
即使早有預料,眼前的黑色巨龍還是驚得他心頭一跳。往日輝煌華美的城堡已經在它的橫沖直撞之下搖搖欲墜,所幸嘴上被套了靈術,它噴不出殺傷性更強的黑焰。隻能左右來回扭擺身體,企圖脫離掌控。
足尖輕點一步躍上龍頭,清河急忙俯下身。一個繁複的法陣自他手中浮現,随着他手掌下壓最後沒入巨龍身軀。
法陣即刻起效,巨龍無力抵抗催眠,搖搖晃晃地阖上眼皮,轟然倒地。
“為什麼不收回丹耀體内的靈力?”清河兩步躍下,直奔略顯狼狽的分身而去,步步緊逼着責問一通,“為什麼不按我的命令去做?”
“我才想問你!”分身一聲暴喝,緩緩地眨了下眼,紅眸裡又換上另一種情緒,“為什麼不按以前的約定?為什麼不能饒過丹耀?”
像是苦苦哀求。
一問抵一問,兩人扯平。沉默沒能将清河帶入共感的漩渦,他拂去白袍上不存在的塵土,短短地吐出一口氣。
“你以為收回龍族靈智就算完成命令,卻不顧之後多少無辜的人要遭殃。不說龍族數以萬計,光丹耀一個,造成的傷亡已經不可估量……”
“反正以後也是要被人類役使來拉車的。”
一句話說半截就被分身堵回來,清河接着唠叨大道理氣氛多少已經變味。他好似一個被戳破的氣球,佯裝正經後洩了氣一去不複返。
“看來我是說多少都沒用了?”氣沖沖地把袖子一甩,再怒唧唧地丢下句話,“喜歡跟丹耀待着,往後你就在這一直陪着得了。”
石塊浮起各自歸位,眨眼間龍堡又複建回原來的模樣。隻是,此刻的龍堡已經成了囚籠,困住分身半步不得踏出。
待到黑龍蘇醒,貪婪本性發作,将龍堡視作自己的寶物鎮守,一出又一出勇者鬥惡龍的戲碼便來來回回地上演。
可惜暫時沒有哪個算得上真正神勇無雙的勇者,因此時至今日,惡龍依舊霸占着自己獨一無二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