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頭頂一熱,難以置信地伸手捂住腦袋,又驚又怒地看了陳洛川一眼,白玉似的面孔瞬間蒸騰起大片紅暈。
陳洛川立即察覺到她面色不對,心裡咯噔一下,趕忙改口,
“爺開玩笑呢,就說在府裡的時候,也是仆婦成群的供你使喚,何時真叫你伺候過?”
他伸手探探姜月的臉頰,被猛的躲了過去,有些讪讪,語氣中便夾了幾分不悅,
“姜月,這事你可不能冤枉我,我縱然強迫了你,可從不曾虧待過你,一句不相幹的玩笑話,就值得生這麼大氣?”
姜月心中亂糟糟的,堵着一口氣似的,說不上來的悶,幾乎聽不清陳洛川在耳邊聒噪些什麼。
她搖搖頭,抖着嗓子道,“你幹什麼親我?”
陳洛川一愣,有些不确定,更過分的事都做過不少,怎麼忽然計較起這個?
“我正經與你說事,你就這般…這般…,這算什麼?”
姜月聲音悶悶的,“大人原先不熟識我的時候,還願意聽我獻策,現在熟識了,卻反倒對我行醫之事如此輕慢。”
“是覺得我醫術低微,不配重視,還是覺得我這個人下賤,可以随便忽略?”
陳洛川難得有點心虛,這自然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打着拐人的心思。
“我與他們一樣,來前已料理好了身後事,卻不想在大人眼裡,我就隻配做個伺候人的。”
陳洛川手臂驟然收緊,低頭看着姜月發紅的眼睛,心疼得直想親上去。
但又怕姜月再誤會他亂發獸性,隻得忍住了。
他思索片刻,“莫要多心,此戰籌備已久,若還不能勝,隻說明我和瞿溪玉都是廢物,與少你一個軍醫絕無關系。”
姜月無言地擡手捂住耳朵,再聽陳洛川多說一句她就要氣死了。
陳洛川勾了勾唇,捉住她的手心輕輕捏了兩下。
“罷了,回來就好。”
姜月看上去狀态尚佳,能哭能笑,但她孤身流落在異族手中,少不了吃苦。
隻是她有心揭過,他也不敢細問。待他徹查清楚,自會一一清算。
他面色微沉,抱着人一路回帳安置好。
他倒不擔心姜月在營中亂跑,姜月說到底還是守規矩的良善百姓,隻是脾氣硬些不願受人欺負,斷不會自己亂來的。
頂多會想法子跑回軍醫那邊給傷員治療罷了。
陳洛川這邊正頭疼起來,姜月便在那邊開口了,
“大人叫我不要多心,但我待傷患之心,與你待勝負之心,是一樣的。”
她氣了一路,終于想通了,陳洛川頑固狹隘固然可恨,但畢竟世道如此,在乎勝敗的人就是更多些。
至于病痛疾苦,除非事到臨頭起不來床,有幾人能真正放在心上?
也隻有醫者來操這份閑心。
她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從不遮掩,陳洛川對這一點既愛且恨。
每次聽她說話,就會發現自己半點沒能改變她。
“你一個女郎,不把夫君放在心上,把什麼不相幹的傷患放在心上?”
姜月沒有再答了,她今天已經破例解釋了許多,再多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而陳洛川,不僅沒有絲毫願意講道理放她回去的意思,甚至還扯出諸多胡言亂語,給她添堵,她一個字也不想再多聽。
姜月神色微倦,行醫本就勞累,還有陳洛川從中做梗,真是把她累壞了。
她忽然不做聲,陳洛川反而有些沒底,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幾眼。
怎麼不頂嘴了?承認他是夫君了?
他微微一哂,倒是不敢作此想。
姜月剛因他受了苦,恐怕怨他還來不及,隻是姜月怨他的事情太多,多這一樁瞧着和先頭也無甚變化。
現在眼見着她煩了,他也隻能閉上嘴,自欺欺人地哄騙自己兩句。
陳洛川有點落寞地背影消失在帳外,姜月轉頭看了眼,神色難得有些複雜。
先前她若這樣不答話,陳洛川必然不依不饒,今日卻是反常。
莫非确如師父所言,陳洛川已有些厭倦了,隻是時日還不夠久,尚不算明顯。
若果真如此…她眼中閃過一絲悔意。
假如她再謹慎些,推脫了這次征召,是不是原本可以徹底擺脫掉這個麻煩?
但她随即甩脫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