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從秦時衍腳下蔓延,厚重的烏雲下陰沉一片,成為最好的掩護色。在大雪的驅趕下,這片危險的污染區難得歸于平靜。
嘶!
突然一聲嘶鳴打破寂靜,廖薪海摔倒在地,及時扶住差點傾倒的發射裝着,臉色發青。
時明希低頭看着地面,細小的砂礫不停跳起又落下,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旁邊的秦時衍,說道:“是祂。”
秦時衍不置可否地扶穩發射裝置,淡淡地應了一聲。
常馳的表情很微妙,搖了搖頭,沒有深究。
根據上一批返回的偵查人員的報告,百年前造成人類末日的人形天災一直在污染區中央出沒,他們現在的位置,是改良後的發射裝置能夠射擊的最遠距離。
他正愁凜冬時期,如果确認人形天災的位置。
真是瞌睡了送枕頭。
他擔憂地看了時明希一眼,命令道:“大家抓緊時間調試。”
調試的工作不難,主要是觀察光球在發射裝置内是否依舊處于穩定的狀态,這些白色光球一旦在裝置内自爆,在場所有人都會交代在這。
更重要的是,任務會失敗。
廖薪海目光遊移,低聲抱怨道:“隻有我們組,靈化彈根本不夠。如果攻擊失敗,我們都會被那隻怪物殺死的。”
他看向梁嘉欣,扯了扯嘴角,正要開口,梁嘉欣的聲音先響起。
梁嘉欣笑道:“隊長,如果活下來,能給一個機會嗎?”
魯名軒拉住想沖上去的廖薪海,壓低聲音勸道:“上去幹嘛?誰不知道嘉欣喜歡他,就他一直在那裝傻。”
常馳不是裝,是真沒想到。他從小到大就沒被女孩子表白過,一時之間顯得不知所措,下意識地看向時明希。
時明希翻白眼,“看我幹嘛?答不答應爽快點。”
常馳犯難,生硬地轉移話題,“秦,你那位朋友就在這附近,确定不在攻擊範圍嗎?”
秦這個叫法一開始是時明希先叫的,大家順口跟着叫,秦時衍便将姓名牌上名字的問題敷衍過去了。
他也不知道撿來的姓名牌QSY是哪三個字。
“他很安全。”
常馳見秦時衍不願意多說,便沒再問,低頭繼續檢測發射裝置的穩定性。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還有兩年不到的時間,過了這場凜冬,下一個凜冬到來之前,百年語言即将實現。
下一場毀滅性的天災,人類再無存活的機會。
常馳當然希望秦時衍口中的朋友能夠治好時明希的污染病,哪怕大家心裡都清楚根本治不好。
萬一呢?
他們能殺死人形天災,并順利撤離嗎?
但萬一呢。
常馳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目光堅定,鄭重道:“完成任務後,我們會帶着你朋友一起離開,并保證他的安全。”
這是治好時明希的條件。
常馳覺得秦時衍多慮了,一個能夠治療污染病的人類,不需要秦時衍提出任何條件,他們也會不顧一切保護好對方,帶回“牆”内。
獲得一個治療污染病的人才,和消滅帶來再次末日的人形天災同等重要。
每個人都心事重重,沒再多說什麼。
秦時衍垂眸,盯着發射裝置裡晃動的白色光球,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同一時間,積雪壓彎豔紅的野玫瑰,清澈的歌聲随風飄遠。青年披着單薄的被子,坐在吊腳樓二層木平台邊緣,白淨的雙腿伸出平台外,無憂無慮地晃蕩。
葉小狸用蒲公英族群的獨特語言,歌唱着這首凄美的歌曲。
“有個聲音來自最美好的遠方,它在黎明時分含着晨露,絢麗燦爛的前景令人心馳神往,我像兒時一樣雀躍歡呼……”
灰蒙蒙的天空是一塊塗好底色的絕佳畫布,翻卷層疊的烏雲堆積成山谷,雲末被吹風的灰白小團朵朵滾動,像乘風飄向遠方的蒲公英種子群。
它們頌贊起風,贊美未來。
期待,期待,期待着美好的遠方,直到尋找到那片神秘未知的土地,降落到堅硬的土地,或被風、被流水、被其他生物帶走一段距離,抖動着蓬松的冠毛卡在一個淺淺的土坑裡。
等待大雪覆蓋,埋進土層裡。
等待來年開春,冰雪融化,萬物複蘇。
“啊美好的遠方,可不要對我冷酷……我就從零點起步,向最美好的遠方,向最美好的遠方,哪怕是漫長的路。”
葉小狸摸了摸冰冰涼的臉頰,一片濕潤。
指尖揩下的淚珠凝聚成冰珠,他疑惑地歪了歪腦袋,狐狸耳朵不自覺冒了出來。
剛才那一刻的情緒,有離别的哀傷,有對未來滿懷的希望。蒲公英種子們期待着前往美好的遠方,找到一方淨土安家。
他環顧被皚皚冰雪覆蓋的領地,不自覺地捂住莫名躁動的胸口。
蒲公英種子期待新家,那他在期待什麼?
“好複雜的情緒。”
葉小狸煩躁地揪了揪耳朵,順手将指尖的冰珠塞進口袋裡,和兩個姓名牌待在一起。
突然,他豎起耳朵,興奮地遙望遠方。
“毛球,聽到聲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