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略顯沙啞。

葉小狸驚喜地要掀起眼睑，長睫微微顫動，撐開的縫隙看不見光，一抹夜色似在挪動。而後，他的雙眼被大掌覆蓋，哄騙般讓他阖上眼。

“秦時衍！”

葉小狸看沒有多想，興奮地抱住将他護在懷裡的人類。

這是他第一次叫秦時衍的全名，他沒有察覺，對面的男人也沒有察覺自己嘴角上揚的弧度。

一股上升的反作用力猛地壓縮在兩人身上，他們被拽着往下墜。葉小狸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要化成狐狸保護人類。

他驚訝地發現竟然變不回狐狸，更着急了。

微涼的大掌安撫般拍過他後背，帶來無法言明的安心感。

心一下就踏實了。

嘭——

恐怖的巨響悠長，響徹整片荒野。

旋渦炸出絢麗煙花。

空間被拉扯出一個更彎曲的弧度，時間流速像掉落黑洞般無限漫長，又極緩慢。

嘭——

餐桌上插滿鮮花的花瓶砸碎在地，玫瑰花瓣散碎飄零。

嘭——

櫥櫃堆疊的肉罐頭随便坍塌的牆面，傾倒滾落，鍋碗瓢盆噼裡啪啦摔得稀碎，其中還有小狐狸很喜歡的公雞瓷碟也不能幸免。

牆角才長出五六根葉子的小草被沉重的罐頭碾過，折斷了腰。

嘭——

厚實的被子、剛洗好的衣服統統從撕破的窗戶被卷跑，修好的舊木門像被錘子從中間用力砸開，斷成數十塊殘闆。

屋外幾根粗橫梁苦苦支撐，五彩斑斓的珠片風鈴叮鈴叮鈴的求助中，被狂風一把扯斷，聲音戛然而止。

洶湧的瀑布不再發出轟隆轟隆的叫嚣，水簾倒挂往天上流動的速度猛地一滞，向地面回落。

嘭——

葉小狸被某人護在懷裡，墜入皚皚雪地。

雪花紛飛，砸出的雪坑見了地，底下大片抗住傷寒的野花猛然間露了出來，紛紛簇擁護住從天上掉落的小狐狸。

嘭——

光芒驚炸，吞噬萬物，除了他們所在的那片雪地。

怦怦的心跳紊亂不成調，不知洩露了誰沒藏好的情緒。

微光從覆在眼前的手中漏入，葉小狸猛地呼出一口氣，像是才想起自己可以呼吸，慌亂無措地扒拉開某人的手。

恢複視野，夜幕退走，将白晝歸還給世界。

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凝望着面前的人類，那雙清澈如最純粹瑰寶的眼瞳中，此刻正細緻地描摹着人類那棱角分明的面容。

不放過每一個細節，連不易察覺的情緒都無所遁形。

葉小狸未蔔先知般，在人類退走前，拽住了對方胸前的衣襟。

“你——”

“沒傷。”

兩人同時開口，葉小狸目光堅定，片刻後，秦時衍先一步移開了目光。

“傷哪了？”

“不礙事。”

葉小狸炸了，見人類趁機逃離，爬起來就要飛撲上去親自檢查，卻在下一瞬“嗷嗚”往後躺倒，捂住被彈紅的眉心，氣惱道：“說多少次了，欺負我是會倒、咳！”

他的話突然止住。

現在已經倒大黴了。

他慢吞吞地爬起，坐在被壓彎的野花中，抱住又冒出來的尾巴，耷拉下腦袋，喃喃道：“家都沒了，以後可怎麼辦？”

一隻大掌覆在葉小狸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揉了兩下。

似安慰，似告别。

秦時衍背對葉小狸蹲下，淡淡道：“上來。”

葉小狸軟乎乎地粘上人類的後背，雙手環抱住秦時衍的脖頸，很自然地将腦袋擱在對方微涼的肩膀上。

秦時衍的手臂挽過他的腿彎，掂了掂，毫無征兆地來了一句：“又胖了。”

“嘿嘿！”葉小狸被誇得很開心。

尾巴掃過人類的手背，纏在男人的大腿上。

秦時衍揮開狐狸尾巴，冷聲交代：“以後要注意把耳朵和尾巴藏好。”

尖尖的耳朵蹭蹭人類的脖子，葉小狸不解：“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聽到了很輕的歎氣，又好像沒有。

他用耳朵掃掃人類的脖子，執着道：“為什麼？為什麼以前可以，現在不可以了？為什麼，為什麼，為——唔唔唔！”

秦時衍将風衣一卷，将這隻十萬個為什麼的鬧騰狐狸給打包起來，抱在懷裡杜絕一切造反作亂的機會。

葉小狸越掙紮，被抱得越緊。

不拼勁一切努力後都不會知道，有些時候，努力真的沒用。

他累得氣喘籲籲，軟趴趴地窩近人類懷裡，決定順從命運的安排，放棄抗争，乖乖當一個廢物點心。

也許是感受到他的力竭，束縛有所松動。

他不客氣地抱住人類貼貼，卻擰緊了眉頭，平常都是冰冰涼涼的，怎麼今天手感不對？

好燙。

“秦時衍，你是不是傷得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