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找到了?”
蒲公英種子吓得多躲回葉小狸的毛發中,不理解他為什麼對“那位大人”如此執着。
那位可是在污染區橫着走,看誰不順眼吃掉,看誰順眼也吃的大人物。污染怪物們隐忍上百年,聽說“那位大人”很快就會離開污染區,去禍害人類世界。
所有生物避之不及的存在,這隻小狐狸不僅不怕,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粘上去。
蒲公英種子陷入嚴重的自我懷疑。
說小狐狸喜歡“那位大人”,隻是為了讓“那位大人”開心,不要吃掉小狐狸。
一語成谶了?
葉小狸不知道蒲公英種子在想什麼,哪怕知道,大概也是肯定地來一句“喜歡的”。
踩在雪地上的腳印或深或淺,葉小狸追着風的方向快步往往前跑。跑過山丘,跑過河溪,在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枯樹林駐足。
他在枯樹林前大着轉,刨出雪洞,嗚咽兩聲,義無反顧地闖進枯樹林。
要不是有味道的指引,他就迷路了。
所以他一向不喜歡進樹林,每次見到都甯願繞遠路走,就擔心視野不好的樹林裡有什麼東西埋伏。
不知走了多遠,沒有走出枯樹林,倒是越來越往深處走。
葉小狸心裡發怵,硬着頭皮往前走。
“棉花糖,要不回去吧?”
“不行。”
“為什麼啊?”
“因為……”小狐狸躍過比自己還高的樹根,在地上咕噜幾圈,摔得有點暈,晃了晃腦袋爬起來,準備繼續往前,卻突然在頓住了。
一片漆黑。
夜的黑還有月暈、星辰映照,眼前的黑卻是伸手不見無指的黑。
葉小狸怔怔地變成人類形态,跪坐在不知被什麼染成黑色的雪地中,赤色長發伴着雪花飄落,緩緩披散在白皙的肌膚上。
那片黑将積雪融化,卻突兀地繞開葉小狸所在的位置。
“秦時衍。”
葉小狸喊了一聲,但這黑似是連聲音也能吞沒。
他站了起來,邁步往前走,跟前的黑像是遇到什麼恐怖的存在,撕扯拉鋸,前撲的同時又瘋狂地往後退。
這是怎樣一種情況呢?
他歪了歪腦袋,無法形容感受到的情緒,但這情緒又是如此真切、無法躲避。這種情緒,他在某人身上經常看到。
說着不對他好,卻一次次對他好。
“秦時衍!”
他再喊了一聲,聲音提高了幾分。
越往前走,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便越明晰,就像镌刻在生物基因裡的記憶,哪怕剛出生,也知道該趨利避害。
“秦、秦時衍。”他走着走着,突然蹲在地上,聲音哽咽:“我害怕。”
周圍的黑凝滞住,而後如岩漿般翻湧,黑逐漸顯露出不同的色彩,雖依然是黑,卻是充滿金屬質感的五彩斑斓的黑。
巨大的觸手圍繞、交纏,拉開一張恐怖的大網。
葉小狸似有所感,仰起頭——
被黑吞噬的虛空中,鼓動的觸手避讓開,逐漸出現一張沉睡的人類面龐,接着是腦袋、脖子、上半身。
男人面朝下,浮出黑暗的雙臂被幾根粗大的觸手捆綁,身體從天空中探下,就像從海面沉入水中,冷硬的面容線條分明,眼睫顫了顫,緩緩掀開眼睑。
狹長的血瞳流光溢彩,瞥向伶仃的身影。
四目相對,久久不語。
葉小狸攥緊拳頭,渾身瑟瑟發抖,瞪圓的眼眶瞬間通紅,喊道:“秦時衍。”
“吓到了?”
秦時衍淡淡道,“别留在這,快走。”
他緩緩阖上雙眼,試圖将小狐狸隔絕在心外。不管是人,是污染物,或是别的,看到他現在這般不堪的模樣,怎麼可能不害怕。
害怕就對了。
趕緊走,别再來煩他。
“秦時衍,秦時衍,秦時衍,秦時衍……”
“不準叫我的名字。”
葉小狸彎了彎唇,說道:“能下來嗎?”
秦時衍怔了怔,不為所動,身體逐漸沒入黑暗中。
見這種情況,葉小狸急了,一個飛翔術騰空而起,這半吊子法術突然失靈,堪堪抱住秦時衍的手臂,才沒有摔下去。
秦時衍冷着臉,不耐煩地降落到地上。
長風衣披在小狐狸身上,秦時衍沉聲道:“走吧。”
“好。”
葉小狸熟練地套好衣袖,盯着被拉住的手,彎了彎眉眼,毫不猶疑地反手握住某人的手,握得很緊,生怕被甩掉。
“我們回家。”
“跟他們走,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葉小狸頓了頓,看向秦時衍,對方也看着他。
“我不走。”
“松手。”
又是同時開口。
“不行。”這次葉小狸搶在前面,認真道,“你的污染病很嚴重,得趕緊治療。”
“這是污染病?”秦時衍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