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管。我才不需要你故作好心。”散兵看着他，突然惡劣的一笑，“你其實明明也不是個多好的人吧，偏偏要對所有人假裝自己性格很好。在我面前僞裝了那麼久，一定很為難吧？看着我因為你随意施舍的令人作嘔的關心而感動就這麼讓你開心？”

聽着散兵的話，楚昭的眉頭先微微挑起，複又落下，然後皺起。他倒是沒什麼被冒犯到的感覺，畢竟散兵說的話相比于自己之前聽過的，實在算不了什麼。楚昭隻是有點疑惑，對方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等等，你可能有點誤會。我并沒有想要你回應的意思。”他拉着散兵說，“而且在你面前，我可沒有僞裝過。”

他将人微微拉近：“你該不會以為我見到誰都這樣吧？”

“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惺惺作态的幾句話就對你感激涕零？呵，我才沒那麼天真。”散兵冷笑道。

楚昭感受了一下：“嗯？可是你現在的心情……可能我描述得不太準确，但是比起懷疑，你更像是在說服你自己，或者說你是在害怕……等等，你怎麼還惱羞成怒呢？”

他用了一點力阻止散兵抽回手，繼續說：“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對我說了這麼難聽的話，我一定會轉身就走，然後事情就會回到你熟悉的發展。但是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會被無關緊要的幾句話影響……好吧，我承認我确實有點難過，但是我更想知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或者，如果你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我确實别無所圖的話，你可以感受一下——”

“……不用了。”

散兵看着楚昭真誠的神情，更加明顯地感覺自己像是隻能生活在永夜裡的生物，即便月光投射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也無力去伸手觸摸，隻能躲得更遠、更深。

不敢去迎接，又不想真正放手，于是隻能不上不下地僵持着，卻又不敢在人前展示自己的糾結。

楚昭歎了一口氣，還是借助兩人的肢體接觸，把散兵拉進了自己的意識空間。

“你幹什麼——”散兵想要掙脫，但是楚昭的态度難得強硬。他上前把散兵抱住：“抱歉，但是我認為自己至少得有個證明的機會。”

意識空間的連通是雙向的。楚昭那些溫柔舒緩的意識流包圍着散兵的同時，散兵覺得自己的内心也被明明白白地剖開，攤在楚昭面前。

“不要……”散兵狠狠地在楚昭肩上咬下去，卻被按得更緊。

“你感受到了吧？我的真實情感。”

意識相連的感受非常奇妙，彼此都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接觸到了對方最真實的内心想法，被對方的心緒包裹着，同時也會意識到自己的内心完全被對方看到。楚昭内心那些溫暖的柔和的情緒就這麼明明白白地被散兵接收到。那是不摻雜一點雜質的善意與喜愛。

“……”人偶不需要呼吸，意識體更不需要，但是散兵趴在楚昭的懷裡，隻覺得那些情緒太過稠密，他幾乎要被溺死在其中。

太過陌生，太過珍貴，太過……讓人沉溺。

與此同時，散兵自己的情緒，那些被他藏在最深處的懼怕、怯懦和他始終不願意正視的一點期待，都完完整整地被楚昭感受到了。

“……混蛋。”散兵劇烈地喘息着——主要是被氣的。

楚昭倒還是那個笑眯眯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我才開放了和情緒有關的意識而已，還不是完整的意識空間呢。這就受不了了？”

“……”散兵閉上眼，狠聲說，“遲早有一天，我要……揍你一頓。”

楚昭忍不住笑出來：“呵，我還以為你會說要殺了我，居然隻是揍我嗎？這麼輕的代價啊……那我可要更過分一點了。”

他附在散兵耳邊說：“你之前有一句話說得倒沒錯，我的真實性格确實和在人前表現出來的不太一樣。比如說，你現在的這個樣子，讓我很想欺負一下。”

“呵。”散兵冷笑着掙開楚昭的懷抱，眼尾帶着一抹紅，“想都别想。”

他後退了幾步，心情還沒有平靜下來，随意找了個借口想要逃離：“在璃月待的時間也夠久了，我要回去和「醜角」彙報情況了。”

出乎意料的是，楚昭這時隻是微笑着點頭，仿佛先前的擔憂全都煙消雲散，也完全看不出邀請他去自己住處時的那份期待。

“嗯，是挺久了。那就，祝你一路順風吧。”

散兵狐疑地打量着他，卻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看楚昭。

楚昭安靜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眉梢眼角仍舊帶着笑意。他不再像初見時那樣神秘，而是更加沉靜從容，目光也更加溫柔。

就像一個卸去了滿身風霜，終于找到自己的歸途的旅人。

散兵終于離開，楚昭還是看着他遠去的方向。他說隻開放了和情緒有關的意識，這個限制隻是針對自己，并沒有針對另一方。想到自己在剛進入散兵的意識空間時無意中看到的一些記憶，他閉了閉眼。

“沒關系，我們終會重逢。”他看着遠方，輕聲說道。

“我們……來日方長。”

在旁邊一早就被楚昭用眼神警示過的空和派蒙這時候才上前。

“呃，你們吵架了？”空委婉地問道，實際上兩個人的問題可比吵架嚴重多了。

楚昭卻笑：“算不上。隻不過是他對某些事情抱有顧慮，而我試圖打消這種顧慮罷了。”

沒等空繼續追問他，楚昭先一步轉身：“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們也别問了。我們回去吧。”

“不，等等，你們真的沒事嗎？”空焦急地追上去，“雖然我覺得那家夥不是好人，但是他對你好像态度還可以。”

“放心，不會有事的。”楚昭笑着回身，倒退着走了幾步，“畢竟，來日方長呢。”

他看向高遠的天空，伸手讓陽光從指縫間灑落。

“我們終會在陽光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