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沉默片刻,在看了兩位哥哥竊竊私語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這邊的情形後,他又轉過身來。
少年身形漸長,已然是個頗為高挑的樣子了。
蕭炎小聲道:“老師,你真的,要走麼?”聲音裡的不舍,實在是濃厚到藥塵忽略不能。
煉藥師也收斂了笑容,看着蕭炎頗有些落寞的樣子,歎了口氣。
“短則幾日,我就會離開。”
…………
事情還要從一月前說起。
蕭厲成人禮當夜,蕭戰自然是歡喜地不行,大手一揮,直叫下人搬來好酒,為大家助興。
蕭厲蕭鼎自然是放開了喝,兩人似乎是争起來了,仗着沒人管,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喝的二人面色迷蒙,酒水直滴到前襟。
蕭炎在旁邊發了狠地咀嚼,把悲憤化作食欲,他身前的一盤子肉幾乎都進了他一個人的肚子。
這還沒完。
藥塵看他一個人生悶氣,便拿來一小壺果汁,小聲勸他:“喝吧,你就當這是酒。”
說完,促狹地扭頭笑了。
蕭炎視線幽幽上移,從藥塵的手挪到藥塵的側臉,咬牙不語。
自家老師近來是越發不加掩飾了,也不像最開始一般,保持着身為師長的架子,逮着機會就要嘲弄自己一番,關鍵自己還拿他沒辦法。
蕭炎心裡的火熊熊燃燒,又憋悶又難受,兩個哥哥氣他,老師也不幫忙,反而嘲笑自己。
忍一時越想越氣,蕭炎幹脆把藥塵面前的一盤肉能夾的全夾到自己碗裡。
藥塵一愣,心想,這小子好膽,居然奪自己的食物!
藥塵嘴角上揚,無聲淡笑,便夾了好些蕭炎平日裡不愛吃的藕片,放到他碗裡,小聲囑咐道:“徒兒,葷素搭配為好,一定要好好吃—完—啊—”
蕭炎跟藕片大眼瞪小眼,這東西他一貫不愛吃,有一股怪味道。
于是蕭炎怒了,夾了一筷子青菜到藥塵碗裡,拉長聲音道:“老師也吃——”
藥塵淡然處之,把青菜放在口中咀嚼下咽,一點兒勉強神色都無。
誰讓他不挑食呢?
蕭炎磨牙,看來自家老師是沒有弱點了!
他小聲喊到:“老師!”
喊完,便愣住了。
蕭炎聽着自己的聲音,耳廓紅了起來。
明明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憤怒,卻在說出口後好似變成了抒發委屈一般的撒嬌……
藥塵也被喊地一恍神,恍惚間意識到,這小子,方才,莫不是在跟自己……
他定了定神,理直氣壯地把藕片從蕭炎碗裡夾到自己碗裡。
舉止自然,絲毫看不出差錯。
蕭炎還惡寒地不行,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漢,怎麼能做出此等有違形象的事呢?
于是他禮尚往來地把肉夾到藥塵碗裡。
這下子,兩人都滿意多了。
藥塵用餐動作極快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食物全消滅了。
蕭炎高高興興地給他布菜。
師徒二人和好如初。
這廂兩人的幼稚交鋒全在蕭戰眼中,蕭族長歎了一口氣,不知該欣慰還是無奈。
煉藥師也是,在他面前就是成熟穩重的煉藥師,在蕭炎面前就是親近到互相傷害的師徒。
不過,蕭戰也算是樂見其成吧。
吃完了,煉藥師慢悠悠喝着酒水,蕭炎在一旁小口小口灌着果汁,蕭鼎蕭厲兩人偏偏要在蕭炎眼前痛飲,時不時還要敬藥塵一杯,把蕭炎氣得幾次想偷酒喝,偏偏都被阻止了。
深夜,一切方休。
蕭炎還要負責把兩個哥哥帶到他們自己的院子,便仗着自己身體素質好,肩上扛一個,腰間摟一個,不管兩個哥哥難受的呻吟,大步向前邁。
藥塵在後面偷偷跟着,忍俊不禁。
本來,四人也不是順路的,藥塵偏偏起了心思,藏匿氣息,躲在後面不出聲。
等走到一半,蕭鼎蕭厲似乎是被硌地難受,蕭鼎開始掙動,連帶着蕭厲也開始掙紮。
兩人同時用力,蕭炎也沒控制住,先是騰出手來把肩上的摁住了,但腰上别着的卻跑了。
蕭炎把肩上的大哥放下來,這人還在耍拳,直讓蕭炎苦不堪言,早知道剛才就不折騰兩個哥哥了,現在倒好,人醒了,卻又沒完全清醒,最後受累的還不是自己?
二哥蕭厲離了蕭炎就往外跑,直跑到路邊的草叢,一頭紮進去,下半身子晾在外面,不動了。
什麼毛病,喝酒喝醉了就喜歡往草叢裡紮?
蕭炎一邊暗罵,一邊帶着蕭鼎,慢騰騰地挪過去,想把蕭厲拉起來。
剛騰出一隻手,想要拉人,蕭鼎就趁機掙脫,直往另一個方向跑,跑老遠,一邊跑一邊踉跄,最後一頭紮進草叢,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