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塵在心中琢磨,到底是孩子長大了,到了多愁善感的年齡。
想來,他這般年紀的青年,總該是多出一些奇思的,說不定還能看見自家徒弟更為不同的一面。
煉藥師已經在腦内模拟了蕭炎的樣子了,譬如遭遇了什麼打擊,于是淚汪汪地求安慰,或者是看見了什麼較為悲慘的故事,于是憂愁到郁悶……
但是煉藥師面子上仍舊淡定,絲毫看不出他已然神遊天外。
蕭炎渾然不知自家老師的想法。
他倒是有些許羞赧,但這麼多年,自己什麼樣子老師沒見過?
何況眼前有更大的機緣在等着他。
“老師,咱們下去尋異火吧!”
青年如此興奮道。
藥塵點頭,雖有不忍,仍是直言:“不要抱有特别高的期望,既然美杜莎已然來過,異火還留在這裡的可能性并不大。”
蕭炎聞言,面色凝重起來。
一想到苦苦追求的異火被旁人捷足先登,他便有一股邪火似要迸發出來。
但自家老師說過,美杜莎并非煉藥師,無法掌控異火,蕭炎便也就放下心了。
想來,無論如何,就算是異火被其他的煉藥師收服了,有老師在,恐怕也……
蕭炎眸子暗了一瞬,心中驟然浮現出許多不太合适的想法。
他将此類想法按下去,不再深想。
老師曾說過,在這大陸上行走,切忌聖心大發,自以為是心腸慈悲,與衆不同,實則引火燒身、害己害親。
是以蕭炎根本不會有什麼先到者先得的狗/屁理念。
“老師,你放心,我做好準備了。”
藥塵稍微安心,面色緩和。
而蕭炎看見老師如此擔心自己,雖有一種被老師小觑的念頭,卻比不過被老師擔心着的喜悅。他見自家老師白淨的面龐,沉靜如水,不知怎的,身體竟先于腦子行動,猛地抱住了煉藥師。
藥塵也習慣了,淡定地被他摟住。
“做什麼?”
語氣都波瀾不驚。
蕭炎下意識深嗅,而後道:“老師帶我下去,總歸是要費力氣的,若是咱們師徒挨得近些,也能讓老師節省些力量。”
藥塵不輕不重地拍着蕭炎的後背,無奈道:“這叫旁人看了去,成何體統。”
蕭炎無賴道:“哪有别人啊?就隻有老師和我,還有那條蛇……”
是啊,蛇。
青鱗小丫頭可是能讀取此蛇的意念的……
蕭炎悻悻地松開懷裡的人,眼底劃過一抹不舍。
他這般忍痛割愛的小模樣,到底是掩藏的很好,沒被瞧了去。
藥塵也不管他作何想法,輕笑一聲,到底還是伸手把蕭炎摟在了懷裡。
“還是離得近些好。”
蕭炎在自家老師懷裡,滿面笑容。
他也不嫌害臊,瞥了一眼巨蛇,而後光明正大地依偎在老師胸膛前。
藥塵耳根莫名有些發熱。
方才倒還不覺得,蕭炎這得意洋洋的樣子,反倒讓他不好意思起來。
“準備好了?”
蕭炎重重點頭,而後伸手摟住細瘦腰肢。
“我不會放開的。”
兩人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岩漿。
在巨蛇的帶領下,師徒二人來到了岩漿之下。
眼前一片火紅,即便是有異火的保護,蕭炎也是喉結跳動,很是不安。
好在藥塵是單手摟住他的,讓蕭炎能盡情地在老師的身上尋找安全感。
岩漿下多暗流,暗紅色的流體不時出現。
蕭炎看着顔色分明的景色,自家老師雪色的後頸,被周遭的暗色顯得格外瑩白。
他咽了一口唾液,視線也不随意遊移了,隻是在這一小塊皮肉上停留。
明明是被抱在懷裡,呈一個弱勢的狀态。
蕭炎卻偏偏死命摟住自家老師的腰,如此,兩人親昵無比,遠遠看去,好是火紅世界裡森白的一個光繭。
在這漫長的,似乎要失去時間概念的漂流裡,蕭炎突然發覺,周圍的環境變了,岩漿泛青,竟是有了更恐怖的高溫!
藥塵歎道:“這裡的溫度已經是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了。”
蕭炎聞言,凝重點頭。
“幸好有老師在。”
藥塵偏頭,不曾多言,隻是對蕭炎的恭維有些受用,嘴角微微上翹。
這種憑一己之力,帶徒弟闖蕩秘境機關的感覺,實在是不錯。
好似掌握了另一個人命脈,他的生機全在自己手中。
雖然這麼想不對,不過藥塵的确想過,打斷他的羽翼,讓他在自己的身邊,被保護,被寵溺,不再有任何威脅會如影随形,不再有重擔壓在他的身上……但,如此一來,蕭炎還會是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蕭炎麼?
正因為他知道這是錯誤的想法,才沒有做出蒙蔽天機,建一個虛假桃源的事來。
隻是偶爾,這個念頭會如同海上泡沫,浮現出來,然後砰地炸開。
不過,如今的蕭炎,也已經變化頗大。
有些嬌氣,有些純真,雖然經曆了蕭家喋血的慘事,卻還在某些事上過于懵懂。
這個青年,被他養得嬌了許多。
算是折中一下?
若是真的沒有任何改變,也不是他想要看見的。
至少,他要争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