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在電話鈴聲中醒來的。
他睜開眼,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手機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着來電,不過弗洛特沒着急接,他打開翻蓋看了眼時間。
淩晨3點。
他忽然笑了起來,琥珀色的眼瞳溫柔而冷漠。他接起電話,語氣溫柔地像是呢喃般輕言細語,說出來的話卻無比刻毒:“你是沒有性生活嗎,琴酒。”
弗洛特淡淡地說道:“半夜擾人清夢很失禮哦?”
“希望你還能記得我是你的負責人。”琴酒陰沉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我不介意在你的報告上動點手腳。”
“啊,這樣啊。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诋毀你的,隻是有些起床氣,你能理解吧。”電話裡的男人道着歉,語氣親切又誠懇,但是琴酒聽得反而更加窩火。銀發男人啧了一聲,換成别人這個時候估計已經吃了一發子彈,但是顧忌到男人的身份,他也隻能惡狠狠地将煙丢到腳下蹂蹑,權當發洩了。
“任務清單發給你了。”琴酒決定速戰速決,懶得再與這頭披着羊皮的狼扯嘴皮子,他命令道,“都是一些基礎任務,對你來說很簡單,三個月内搞定然後回來報告。”
電話裡傳來了鍵盤的聲音,應該是對方在查看任務清單。
“真殘忍,全部都是清繳類型的任務。”男人評價道,“真正的新人應該接受不了這種暴虐的殘殺活動吧?這也是你們篩選新人的手段之一嗎?”
琴酒在電話裡冷哼了一聲:“那就隻能代表他們都是些廢物。”
“那要是我三個月完不成怎麼辦?”
“那就代表你也是廢物。”
“好吧,我會好好寫報告的。”
“……如果你敢再在任務報告裡寫小作文,我就親自往你腦門開上三槍。”
“真無情啊,琴酒桑。”
“行了,弗洛特,别在我面前演你那一套,你又不是真正的新人。”電話裡琴酒的聲音裡逐漸帶上了不耐的語氣,“7點去見你的搭檔,地址發給你了。”
他看了眼地址:“……你知道現在是淩晨3點對吧?這個地方我得開起碼四個小時的車。”
“呵,那關我什麼事?”
男人輕歎了一口氣:“果然,琴酒你沒有性生活啊。”
回應他的是琴酒挂斷的電話。
弗洛特搖了搖頭,毫無再一次把琴酒氣炸了的自覺。他伸了個懶腰,夾着筆記本電腦,慢悠悠地從床一路晃悠到廚房。
安全屋的廚房幹淨的一塵不染,冰箱裡自然也幹淨地空無一物。弗洛特摸了摸下巴,最後給自己倒了杯黑咖啡,開始仔細審查琴酒發給他的資料。
筆記本電腦上顯示着這次的任務清單,亢長而血腥。
這是組織篩序新人的老傳統了,剛剛拿到代号的新人會接到大量的清繳任務。他們往往會由1-2名老成員帶着,碰不到任務核心,自然也無法接觸機密。
這種連接不斷的清繳任務是考驗,也是某種篩選。官方的卧底雖然受過訓練,但通常無法快速适應這麼頻繁的厮殺,更何況組織的清繳任務指的是大清洗,不留任何活口,有時甚至包涵虐殺清繳對象,好立下組織的威名。
這些卧底在殘酷暴虐的任務中很容易就會暴露出不忍或者抗拒的情緒,而當他露出這種情緒的時候……他也即将迎來自己的結局。
弗洛特不是新人。但是把他當成新人也無所謂,畢竟……組織裡知道他存在的代号成員不超過三人。
而這次他當然也不是單純的去執行新人任務的。
弗洛特看向任務清單上,上面标記着即将帶領他這個“新人”完成任務的成員代号。
蘇格蘭。
蘇格蘭并不能算是“老牌”代号成員,他是三年前收到代号的成員,順利通過了新人考核,優秀完成過許多任務。組織裡對于這位狙擊手能力的風評也不差,比起聯系和他同組的波本,後勤人員更願意聯系蘇格蘭。
按理來說,蘇格蘭怎麼說也不至于被扣上“叛徒”的名号。
可惜,這位确實是他這次的監視目标。
弗洛特趁着還有點時間給他的手/槍做了次保養,輕巧地把那些零件重新拼裝在一起,然後調試、校準、擡手、瞄準、開槍——啪!
手/槍寂寞地打出了一個空彈。
沒有裝子彈的槍當然打不出任何東西。男人笑彎了他琥珀色的眼睛,滿意地重新将槍填滿子彈,把槍别到腰間,然後他把喝幹淨的馬克杯洗幹淨,換了身衣服,在黎明前離開了安全屋。
*
弗洛特到聯絡點的時候稍微早了一點,天微微亮,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酒吧的門鎖了,挂上了“CLOSE”牌子,可是這間打烊了的酒吧裡面明明還亮着燈。
他站在酒吧門前歪了歪頭,似乎是在考慮如何給任務目标一個好印象,然後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選擇像個正常人一樣敲了敲門。
但是他沒等人開門,就好像剛剛敲門的動作隻是一個“我要進來了”的宣言,暴力地用槍托砸掉了門鎖,就這麼荒唐地走了進來。
屋内的吧台上坐着幾個男人。
弗洛特略過了他眼熟的銀毛和大塊頭的伏特加,眼神落在了最靠裡面的一個男人。他戴着兜帽,眼睛是藍色的,臉上還有些胡渣。男人身旁放着一個貝斯背帶,弗洛特進來的時候他正在與伏特加低聲交談着什麼,聽到聲響後朝着弗洛特望去。
琴酒頭上冒出了一個青筋:“弗洛特!誰讓你把門鎖砸掉的?”
被喚作弗洛特的黑發男人眨了眨眼睛,溫和腼腆又誠懇地道了歉:“很抱歉,我以為我遲到了。”雖然嘴上說着抱歉,但是他看上去沒有絲毫悔改之心,“四小時的車程讓我有些疲倦,你不會介意吧,琴酒?”
蘇格蘭發誓他看見琴酒的嘴皮抽動了一下。
蘇格蘭打量了一下他這次的搭檔。當然,雖然說是搭檔,但是他其實更像是對方的考核員,就和他自己當初剛拿到代号一樣,所有新人都需要被1-2名老成員審核一次為期三個月的新人考核任務。
……大部分的卧底都撐不過這一環。
蘇格蘭擡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黑色短發,琥珀色的眼瞳。看上去大概20-30歲左右,和波本類似的娃娃臉,但是長相非常幹淨,笑容溫柔而親切,是一眼看去就會心生好感的類型。腰部大約是别了一把槍,除此之外,蘇格蘭沒有看出對方攜帶了任何其他武器的證據。
……隻帶了一把槍?是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還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新人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
蘇格蘭頓了頓,開口道:“我身上有什麼嗎?”
新人搖了搖頭,他彎起那雙如火焰般熠熠生輝的眼睛,指了指蘇格蘭:“我見過你。”
?
琴酒好像來了興趣,他挑了挑眉:“你們認識?”
“是嗎?我沒有印象。”
諸伏景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腦子裡在這一刻幾乎是高速旋轉着回閃過他最近去過的地方,他一邊翻閱着記憶,一邊面不改色的輕笑道:“不知道我們是在哪裡見過?”
“嗯……不能說呢。”
“這樣會讓我覺得你是在故意找事哦,新人君。”
“請别誤會,我沒有惡意。”
“那麼新人君之前是在哪裡見到我的?”
“啊,果然還是不能說呢。”
啧。這次不需要蘇格蘭,琴酒不耐煩地點了點桌子,警告道:“弗洛特。”
“好吧,琴酒。你知道我總是拿你沒有辦法。”男人的話語輕柔如蜜糖,“——我在夢裡見過你,蘇格蘭。”
“……”
“……”
“……”
“弗洛特!!”琴酒猛地拔槍抵到了弗洛特的腦門上,他咬牙切齒道,“你是想死嗎?”
“可是我沒有說謊?”
“呵,這隻能代表你病得不輕。”琴酒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我不介意給你免費開一次顱。”
“好吧,好吧。”弗洛特歎了口氣,像是投降一般舉起雙手,“我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