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特睜開眼。
玉米田中的不明生物剛剛掀起了一陣狂風,砂礫參夾着幹癟的玉米殘渣朝着兩人席卷而過,讓人不得不閉上眼睛。
“告訴我那隻是家畜掀起來的塵土。”
赤井秀一感到了一股寒意,無數生死間拯救過他的直覺在拼命地向他大腦傳遞着逃跑的訊息,熟悉的腎上腺素開始工作,赤井秀一緊緊握着槍,凝視着那一片無風自動的田野。
“嗯……我确實很想這麼說,但是恐怕不是。”弗洛特淡淡地說道,“萊伊,你看過異形嗎?”
“……看過。”
“很好,那麼相信你已經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了。”
“?”
赤井秀一想說你不要告訴他馬上要從玉米田裡鑽出來的玩意兒是異形。但是他沒來得及,枯萎的玉米葉沙沙作響,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在秋日的陽光中,黑暗無形地蔓延開來。
一個巨大的肉團從玉米葉中爬了出來。
這個怪物大概有一個成年男性那麼高,它的身軀輪廓就像是某種樹木,但是那些扭曲的枝條靈活地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肉瘤。而在這些凹凸不平的表面上裂開了一張巨大的嘴,裡面不斷滴下粘稠的黑色粘液,在陽光下泛着油漆般的色彩。
它可以被稱為腳的地方長了三隻山羊的蹄子,隻要是它走過的道路都留下了蜿蜒的粘液與足迹,它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但是它身上無數類似觸手的枝條蠕動着,像蛇一般,正尋找着什麼。
赤井秀一的世界觀被擊碎了。
沖擊力之下,長發男人猛地朝着怪物開了三槍,但是那些子彈打中肉瘤之後被全數吞噬了進去,被破壞的表面層蠕動了幾下,扭曲着恢複了原狀。
“……”
子彈沒有用。
萊伊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抿着嘴沒有說話,實際上他現在根本說不出來話,他的後脖逐漸發燙,胃裡翻江倒海地抽搐着,嘔吐感從所未有的強烈。無數人類無法理解的線條落入他的視野,仿佛蜘蛛網一般将他勒住,一點一點剝奪着他的呼吸。
無數信息絮亂地在赤井秀一的大腦裡拼命尖叫着,想要傳達一個共同的指令——
“跑。”
伴随着強烈的耳鳴落入赤井秀一耳畔的,還有屬于弗洛特冷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雖然我很想讓你往之前的洋房跑,不過很可惜,這家夥擋住了道,而我覺得你可能沒法繞過去。”
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強硬地遮住了他的視線。
“往農場的方向跑。”弗洛特淡淡地說道,“無論中途聽到了什麼都不要回頭,看見什麼都不要理會,不要與任何類似人類的物種交談,到地方後躲起來,我會去找你。現在……”
他輕輕推了萊伊一把。
「跑起來。」
赤井秀一下意識地跑了起來,他的視野裡全是混亂的線條,呼嘯而過的風聲化作人類無法理解的音符刺入他的腦海,無數山羊一般的眼瞳在黑暗中窺視着他,仿佛隻要他停下來,就會被它們啃食殆盡。
身後傳來奇怪的撕咬聲和類似嬰兒一般的哭泣聲,有粘稠的粘液和肉塊摔落在泥土中發出的噗叽聲,有血肉被利刃劃開的割裂聲,類似鞭子鞭撻而過的破空聲,赤井秀一想要回頭,可是他停不下來。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不是人類可以對抗的生物,逃是正确的選擇。
他的理智告訴他弗洛特是組織代号成員,即使是死了也是死有餘辜。
……
赤井秀一一口氣跑到了廢棄的農莊裡。
他的肺火辣辣地疼着,男人劇烈地喘息着,快速地環顧了一圈谷倉,躲在了草垛與幾個巨大的廢棄鐵皮集箱後方。
這裡已經聽不到玉米地裡的任何聲音了。赤井秀一死死地握着槍,他平複着呼吸,高速旋轉着的大腦裡不停地剖析着剛剛發生的事情。
首先,他的三觀碎了。
不可能是地球生物的玩意兒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赤井秀一很想懷疑這或許是實驗室的産物或者是什麼基因突變的野生動物,但是不管是試驗還是基因突變都不可能做到免疫槍傷這種離譜的事情,那更像是某種非地球物質構造而成的生物護甲,這已經不是科學能解釋的玩意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萊伊的頭劇烈地疼着,他的耳朵裡依舊時不時地閃過一些雜音,就像是某種警示一般,提醒着他現在的處境。
其次,為什麼弗洛特這麼冷靜?
心思敏銳的FBI探員開始一幀幀分析他所看見的畫面。弗洛特的一舉一動都在告訴赤井秀一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處理這種生物了。弗洛特是個熟手,能夠明白這種東西會給人類造成什麼樣的精神沖擊和負面影響,知道萊伊可能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态,甚至還能給他規劃出逃亡路線。
——這代表弗洛特認為讓萊伊留在原地會變成他的累贅。
赤井秀一的腦海中劃過這個想法。
長發男人握着槍的手不甘地緊握了一下,但是赤井秀一很清楚某種意義上他現在确實成為了累贅。
忽然,寂靜的谷倉發出了輕微的“咔嚓”聲。
赤井秀一瞬間屏住了呼吸,他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掃向聲響處,動作輕緩地将武器上膛。
沒有人。
風悄悄推動着通風口的排氣扇葉,無聲地向世界宣告着不請自來的賓客。實戰經驗豐富的長發男人很确定他沒有看見任何人,但是他也很明白剛剛絕對有人——或者什麼東西——進來了。
離他逃離玉米田才過了多久?有20分鐘嗎?
……弗洛特這家夥還活着嗎?
萊伊不太确定人類對上那種怪物是否有勝算,但是看在弗洛特手段娴熟的份上,他決定給這位臨時的搭檔一點信心——怎麼說也不至于20分鐘就被幹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