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度極其混亂。
指谷川春見在試圖讓自己不要對着同期垂涎三尺,以及諸伏景光在試圖重新拼湊他碎裂的世界觀。
超出阈值帶來的高熱以及死亡帶來的吞噬欲望像是火焰一般朝男人撲面而來,谷川春見掙紮着從鋪天蓋地的饑餓感中抽出自己殘存的理智,掏出手機給貝爾摩德打了個電話。
“——親愛的,我假設你知道我今天晚上很忙?”
電話那邊傳來了女人略顯慵懶的聲線,和觥籌交錯的背景音。
“抱歉,但是我臨界點到了,”谷川春見簡略地說道,他喘着粗氣,聽上去有些不太妙,“咳咳、咳——我們需要接應,地址你知道的。”
那邊很敏銳地抓到了一個詞:“我們?除了你以外還有誰?”
“蘇格蘭——是的,他知道了。”
男人難耐地皺着眉,被苦苦壓抑着的食欲逼得冒出了冷汗,電話那邊似乎說了什麼,谷川春見的聲線猛地冷了下來,被熏紅的眼瞳嗜血而冰冷,鋒利地仿佛是一把尖刀。
“不許動他,那是我的東西,貝爾摩德。”他說,“我隻需要你過來接應我們,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最後,他囑咐道:“速度快點。”然後幹淨利落地挂了電話。
一旁的諸伏景光把整個對話從頭聽到了尾,弗洛特并沒有特意避開他,他便也就自然而然地旁聽了下去。
電話挂斷之後,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停滞的空氣中漂浮着濃烈的血腥味,對于諸伏景光而言,這個鬼地方除了血腥味以外就隻有一股奇怪的腐爛味,可是谷川春見顯然聞到的東西和他不太一樣,男人狼狽地扭過頭,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彎着腰扶着一旁破碎的玻璃門框,從破碎的衣物中露出了背上奇怪的黑色刺青,狀态差到即使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更何況諸伏景光又不瞎。
事實上諸伏景光有很多問題。
臨界點是什麼?弗洛特之前說的關于他就是「永生的秘密」是什麼意思?他背上的那些奇怪的黑色刻印是什麼?為什麼弗洛特可以……起死回生?這與他是「永生的秘密」有關聯嗎?
弗洛特曾經的行為模式與北島千輝的行言舉止盤旋在諸伏景光的腦海裡,他看着眼前虛弱的男人,在心裡驚愕地得到了一個答案。
——無論是弗洛特還是北島千輝,他們的共同點便是不會恐懼。
人類是會恐懼的動物,這是生物的天性。人類會對未知而産生恐懼,即使是再訓練有素的士兵,在進行未知的任務時也會下意識地緊繃起來,這或許并不是因為主觀恐懼,但是潛意識會對即将要發生的事物進行想象——這是人類的原始本能,恐懼是一種自救機制。
可是弗洛特不會恐懼。
無論是弗洛特還是北島千輝,他們永遠冷靜,永遠溫和。就像是一台設置好的機器,程序員設定了0-9的數字,他就永遠不會達到10,因為在達到10之前他就會因為某種臨界點而崩壞,不得不回本部進行某種修理措施。
弗洛特是一件不會死亡的武器。
諸伏景光想,弗洛特或許并不是精神分裂,而是人體實驗的産物。
———可惜諸伏景光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完全想錯方向的男人似乎對于他的結論相當确鑿。不過某種意義上他的确也沒有猜錯,弗洛特的确接受過人體實驗,隻不過不是接受實驗,而是提供研究樣本。
而也正隻有人體實驗,才能勉強回答諸伏景光之前關于弗洛特幾乎是死而複生的那場奇迹。
……
起死回生。諸伏景光想。
毫無疑問,這是奇迹。但是這場奇迹是如何做到的?諸伏景光猜測或許是依靠受到緻命傷後進入假死狀态極,以及仿佛超能力一般的自我修複功能。
這裡面的過程可想而知的困難,而能夠達到弗洛特如今這種階段,組織在裡面投入了多少人力财力和實驗?弗洛特是否是唯一成功的案例?組織又怎麼會讓這麼一個珍貴的……試驗體,離開研究所?
……
他知道的太多了。
諸伏景光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裡的槍,他此刻的心情和之前萩原研二的想法不謀而合,都冒出了在知道太多不應該知道的東西之後會産生的念頭。
———如何避免被滅口。
雖然弗洛特對貝爾摩德說了“不許動他”這樣的話,但是組織憑什麼滿足弗洛特的要求?蘇格蘭确信,即使看在對方珍貴的身份上現在答應不對自己下手,組織以後也會找機會讓他消失在某一次任務裡。
諸伏景光是對的,貝爾摩德的确沒有要現在做掉他的意圖。
“不用那麼緊張,蘇格蘭。”
在接應到兩人之後,貝爾摩德從後視鏡裡看着後座上神情凝重的男人輕笑了兩聲。
她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應該慶幸你已經有了代号。”
否則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是嗎?
諸伏景光從對方的言論中得到了幾乎是明示的死亡通知,他沉下眼眸,問道:“我以為組織内部禁止代号成員互相殘殺。”
“凡事都有例外,親愛的。”
“那麼介意我問一下目前都有誰知道這件事嗎?”
“……”
她挑了挑眉,稱贊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大膽一點。”
千面魔女猛地踩了一腳油門,在将車飙上高速的期間慢條斯理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她說,“it\'s a big secret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
然而她話音剛落,一旁原本安靜得仿佛已經陷入昏迷的弗洛特便給出了答案。
“除了莎朗以外,目前隻有琴酒知道。”他低喘着說道。
“……”
“……”
駕駛位傳來了貝爾摩德無可奈何的聲音:“弗洛特,當着一位女士的面推翻她的言論太不紳士了。”
“抱歉……但是我說過了,不許動他。”
車内因為這句話一時間内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響,金發女人詫異道:“……我沒想到你居然是認真的。”
她擡起眼,從後視鏡裡看向後座上似乎是發着高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