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與黑又有何區别?虔誠的信徒早就知曉——上帝從未留下過諾亞方舟。即使祂曾經留下過,也早就被貪婪的人類燃燒殆盡了。
當然,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想法遠不會這麼極端。
他們隻是明白一件事———「永生」與「不死」,這不是能夠進化現代醫學的鑰匙,而是可以拖着整個世界下地獄的潘多拉魔盒。
人類永遠不該踏足這片領域。
“我會上報關于弗洛特接受過人體實驗,以及組織正在研究某種以APTX為前綴的新型藥物的情報。”諸伏景光輕聲道,“——至于實驗内容,蘇格蘭不是科研人員,無法進入研究室内,自然也就無法得到相關信息。”
“……我知道了,需要我配合的地方盡管說。”
降谷零點了點頭,然後立刻眼神犀利地看着再次試圖轉移話題的幼馴染,“那麼……讓我們繼續。别想再轉移注意力,Hiro,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處理你那邊的後續。”
兩人本就熟悉得不能更熟悉,降谷零知道有些話無需拐彎抹角,直接了當地按照之前的的話題繼續說道:“如果你現在不選擇脫身,最起碼公安那邊的資料就必須再提高一個加密等級——你之前已經被懷疑過一次了,别告訴我你忘記了。”
“警視廳裡既然能有卧底,就代表警察廳也并不是百分百安全的。”金發男人似乎原本想說什麼,但是他頓了頓,咬着牙壓低了聲音,“……你現在比我更接近核心,Hiro,如果你暴露了,公安會損失太多。”
他其實想說的不是這個,諸伏景光知道,他也知道對方知道,他其實是想質問諸伏景光假如暴露的人換成他……諸伏景光是否有考慮過降谷零要怎麼一個人堅持下去。
然而可悲的是他們都知道降谷零能夠一個人堅持下去。
但凡他們位置互換一下,諸伏景光的質問估計會比降谷零更加激烈。黑發男人清楚地明白這一點,他有些無奈地垂下那雙藍色的眼睛,然後忽然聽到了對方有些不确定的呢喃。
“……你之前已經被懷疑過一次了,Hiro。”
金發男人意識到了什麼,他睜大了眼睛:“成川道隆那份資料是弗洛特給我的,你還記得嗎?!”
“?”
“第一次見面無論是你還是我他都說過類似于「曾經見過」這種話——我很确定我在那之前從來沒見過弗洛特,”降谷零飛快地分析道,“而弗洛特遞給我的關于成川道隆叛變的資料不是假的,我查過,可是事實是怎樣你我都清楚,成川道隆的确是『卧底』不假,但他是組織派到公安的卧底!”
“我當時以為弗洛特誤認為成川道隆叛變了是單純他自己的偵查能力有問題,因為無論是後續還是弗洛特把這件事全權交給我的行為都不像是他對此有所懷疑……但是現在看來,他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
“……”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嘴裡居然會有一天說出這樣的話,但是Hiro,”金發男人神色複雜地說道,“弗洛特好像的确是在保你。”
問題來了,為什麼。
弗洛特為什麼要保住一個和他從未見過面的叛徒?還是兩次?
兩名卧底搜查官面面相觑,降谷零拿起那份理應被“銷毀”的文件,仔細翻了翻,依舊沒有找到任何能夠證實「谷川春見」與他們有絲毫聯系的證據。
……見鬼了,别真是一見鐘情吧?
“……我覺得,應該有别的原因。”諸伏景光幹巴巴地說道,“一見鐘情這個梗真的不需要再提了。”
降谷零臉上明目張膽地寫着“我沒說話”四個大字。
“……我能從你的表情裡看出來,Zero。”黑發男人的語氣裡卻帶着難得的羞憤,“需要我提醒你也是他一·見·鐘·情的對象嗎。”
“咳。”
被譴責的幼馴染心虛地咳了一聲,勉勉強強把注意力拉回正事上:“沒錯,你說的對,應該有别的原因……我會去查清楚的。”
諸伏景光無奈地瞪了對方一眼:“别告訴我你準備用Honey Trap去釣魚執法。”
“怎麼可能啊!?我當然是準備先讓他們排查名字之後再做安排。”降谷零露出了半月眼,“但是如果什麼都查不出來的話,我準備親自與對方接觸。”
然後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沉吟了片刻之後才在諸伏景光疑惑的目光中說道:“……Hiro,你覺得弗洛特手裡的情報足夠瓦解組織嗎?”
“……不一定,但重創應該沒問題。”諸伏景光疑惑道,“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在考慮讓弗洛特——不、讓「谷川春見」,為我們所用的可能性。”
降谷零放下手裡的文件,眼神沉了下來。
看看這份文件裡面都寫了些什麼吧——人體實驗,藥物研究,失控,疑似精神分裂。
漆黑的印刷體冷漠而死寂,短短幾行字就概括了一個人四年多的時光,它們寫不出那些血與淚,它們把他承受過的所有一切都如稱作成瓦礫下的灰塵。
而灰塵不值一文錢。
降谷零知道組織創造出了一個奇迹,同時,他們也在試圖創造一把無情無欲的尖刀——但這分明是一項幾乎無法實現的課題,因為隻要是人,隻要是一個人類,就不可能完全無欲無求。
神明在高天之上笑的眉眼彎彎,祂眼角寫着悲憫與戲谑,告訴人類,你生來貪婪。
人類天生就是欲望的奴隸,區别隻在于對渴求之物的欲望有多強烈。除非那個人被碾碎了人格或完全使用藥物控制,否則即使是出了家的和尚,也有着追求着“無”的欲望。
而弗洛特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都不像是被藥物控制、或曾經被碾碎過人格後又重塑的——按照弗洛特這種日常試圖氣死負責人的行為來看,他最多隻能算精神分裂。
雖然也是某種精神疾病,但這恰恰給了他們發揮的餘地。降谷零想,因為誰都不知道作為主人格的「谷川春見」,他的立場到底是在哪邊。
……他得想辦法讓弗洛特的主人格出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