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是咒,你爺爺沒告訴過你這個道理嗎?”
“……”少年噎住了,“這不公平!!”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還有很多,谷川君。”降谷零敷衍道,“走吧。”
于是就這樣,逃家不到半山腰就功虧于潰的少年沮喪地被金發男人帶向了歸途。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知道要在太陽落山之前?”
路途中,少年喋喋不休,一張小嘴叭叭叭地講個不停。他活潑地蹦跶在布滿了青苔的石階上,背着他那嚴重超載的登山包,身上亂七八糟的挂件撞擊在一起噼裡啪啦地作響,看着就讓人心驚膽戰。
“或許是因為我有這方面的天賦?”男人頓了頓,猶豫了兩秒後還是提醒道,“小心點,别摔了。”
少年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安啦安啦,我對這座山可熟悉了,這裡的石階我沒踩過十幾萬次也有好幾千回了,你摔了我都不會摔。”
“我呢,從有記憶起就不被允許下山。”
“爺爺總是說什麼,啊,如果你下山了會讓整個世界都陷入瘋狂,什麼普通人會瘋掉,神明的孩子就理應遠離世事之類的……超級啰嗦,簡直就是個狂信徒。”
“不過我可不會坐以待斃,哼哼,我可是有許多逃家經驗的!”他伸出幾根手指,“光是成功逃到山下我就成功了5次!”
金發男人一針見血:“隻是(重音)逃到了山下?”
“……啰、啰嗦!!你管我!!逃到山下已經很了不起了!!”少年怒道,“我又不是沒逃出去過,我之前逃出去的時候老頭子壓根沒發現,還是我吃完桃奶奶的便當之後自己回來——”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被咬掉了舌頭,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了他的喉嚨裡,讓他除了臉色蒼白地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嗚咽意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最終,少年狼狽地扭過了頭:“……總之,我總有一天能跑掉的。”他說,“我擅長逃跑,我很擅長——逃跑是我最擅長的東西了,總有一天我能從這個鬼地方逃出去的。”
“然後等我出去了,我要去吃北海道的鳕場蟹!還要去沖繩看琉球寒绯櫻花!然後去上大學,再找個有保障的穩定的不會有失業風險的工作,每年領薪水吃吃喝喝玩玩美滋滋~”
“聽上去還不錯。”走在少年身後的成年人潑冷水道,“但是16歲離家出走的話,應該會被登記失蹤人口,找不到的話過7年就會被注銷身份成為黑戶——黑戶找不到工作這個你應該知道,順帶一提,未成年在日本隻能兼職,并且對工作時間和内容有着嚴格的限制。”
少年又被噎住了。
“……你好煩啊!!”他回過頭看他,氣鼓鼓地說道,“這些我都知道!我又不是文盲,我也有好好學習的好嗎!而且又不是沒有來錢快的兼職,況且有些地方查的又不嚴,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搞個假證什麼的……”
嘴裡說着非常刑的話語的少年簡直是在挑戰公安先生的神經,他在降谷零抽動的嘴角中撇了撇嘴,朝着公安先生做了個鬼臉。
“我說了這麼多,你也應該說些什麼了吧?”他說,“起碼告訴我你的名字?太貪心可是會一無所有的哦~金·發·大·叔。”
金發大叔:“……”
雖然已經27歲但是看上去和21歲沒什麼區别的金發大叔皮笑肉不笑:“沒想到你小時候居然是這種性格,谷川君。還是說在我的幻覺裡你小時候已經這麼欠揍了?也對,畢竟平時你氣死人的能力就很強。”
是的。幻覺。
降谷零大概知道自己應該是陷入了某種幻覺。往不科學的地方想,說不定他是誤入了山精的結界?但是可惜金發的公安先生是個鑒定的唯物主義者,他更傾向于是自己中了某種緻幻劑,或者是吸入了山中某種緻幻蘑菇的孢子。
他不确定到底要如何從這種幻覺裡脫離出來,但是他的直覺在告訴他向上逃,于是降谷零順從了自己的直覺。
向上,那是前往神社的方向。
“?你在說什麼?”幻覺本幻絲毫沒有自己是幻覺的自覺,他困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歪了歪頭,“容我辯解一下,我小時候可是很可愛的,見過我的人都說我是他們見過的最乖的孩子。”
“所以你現在的性格……?”
“……咳,那人都是會變得嘛——而且什麼叫做我現在的性格?!我現在的性格怎麼了!!你有意見你就直說!!”
降谷零假笑着推開身前張牙舞爪的少年:“你誤會了,我沒意見,你這樣挺好的。”他頓了頓,“很、嗯……活潑。”
“切,口是心非的大人。”少年毫不留情地說道,“我一開始就想說了,你能别露出這副表情嗎?太假了。”
“明明一直在防備我吧?雖然也不知道你在防備什麼,但是既然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一天到晚挂着一副面具不累嗎?真搞不懂你們大人是怎麼想的。”
“……”
往上又跳了兩層台階的少年回過頭:“愣着幹嘛,走呀!”
少年身後,一座古舊的神社隐隐約約在楓葉林中露出了羞澀的一角,越是接近神社,石階也變得越發破舊,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和苔藓順着石塊的裂縫中蔓延着,幾朵白色的小花夾縫生存,被踏上石階的少年一腳輾成了稀碎的粉末。
風微微吹過,帶來了一陣模糊不清的低語。
「……」
「……零……」
可是這次連雜音的傳遞都似乎變得困難起來,降谷零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在秋風裡朝着領路的少年走了過去。
“來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