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一群就知道捂嘴巴的家夥們……”
諸伏景光與降谷零對視了一眼,後者搖了搖頭。
“控制不住,查不到源頭。”他刻意壓低的聲音被淹沒在人群中,“好消息是大部分受傷的人都沒有出現暴力傾向,隻有大概3%的受害者出現了類似于狂犬病的症狀。”
“唯一能确定的是,這的确是「朗姆」。”
金發男人敲了敲桌子,在嘈雜之中低聲說着兩人都能聽懂的暗語:“那些「蔗糖」都是「朗姆」酒裡面流出來的——非他所願。裡面一些含高分子的殘液被偷拿去研究,并且明顯為了符合現代人的口味進行了加工……按照他的說法,這個還在「測試階段」的東西原本準備投放在巴西。”
用人話說,就是這個新型的能夠讓人快樂的小玩意是從朗姆手裡流出來的——非自願式。然而無論是實驗室失竊還是科研人員中有叛徒顯然隻會讓朗姆覺得沒有面子,他這幾年來的心血全在這裡面了,沒有人比朗姆更清楚它的利益——它會成為經濟交流的重要媒介,會成為某些巨型貿易的資金,會成為罪犯的搖籃,掠奪者的夢之鄉。
朗姆原本想着靠它從組織裡撈到更多的人脈、更多的金錢、更多的……權利。
但是顯然,他翻車了。
這件事被朗姆捂得嚴嚴實實,直到實在瞞不住了,這才不甘情願地撒手上報,讓其他人參與進來。
黑衣組織的烏鴉勃然大怒,然而這個時候已經太遲了,褐色的「蔗糖」就像是落入砂礫一般消失不見,而那些零星散落進人間裡的「蔗糖」顯然已經不是原本的它了,被不知名研究員經過手的它藥效直接翻了一倍——當然,成瘾性與副作用也翻了一倍。
唯一的好消息?
弗洛特曾經使用過它。
“那可不是「蔗糖」,那是「砒/霜」。”北島千輝淡淡地說,“那裡面的玩意用多了是真的會出人命的,我聽他們說了很多次要稀釋了,但是目前看來反而加大了計量。”
降谷零挑了挑眉:“你對它很熟悉?”
“還好,用過幾次。”黑發男人溫和地彎起眼睛,“BOSS想看我用完之後和平時會有什麼不同——老人家難得好奇一次,我就答應了。”
他的語氣平靜的就像是說着與自己毫無關系的東西一般,但是他說出口的内容卻讓兩名卧底搜查官都皺起眉頭。
“我用的是未稀釋版,應該和現在流傳在街頭的「蔗糖」計量差不多。使用者首先會出現幻覺、感到快樂、精神處于極度放松狀态,然後會在大概15秒内出現無法控制的暴力傾向、想要咬人或啃食生肉的欲望,伴有無法控制的唾液、戰栗、肢體痙攣等問題。”
他頓了頓,表情忽然有些微妙:“過度使用還會出現局部身體皮膚潰爛等症狀——這麼一說倒還真挺像喪屍的。”
“……聽上去它不太友好。”諸伏景光的眼神冷了下來,他看向降谷零,“我沒有接到任何這方面的任務,你們現在進度怎麼樣?”
他用酒杯外殼上濕潤的水珠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圓圈。
指降谷零。也指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的“零”。
“追蹤到了墨西哥和海地,”金發男人黑着臉道,“那兩個地方……你知道的,混亂兩個字已經無法形容那邊的局勢了。我們這邊已經攔截了幾乎80%,剩下的我們的手伸不進去——但是「威士忌」可以。”
現場唯一一瓶不那麼紅的威士忌眨了眨眼睛:“我也算?”
“不然?我記得某人已經改邪歸正了。”降谷零斜眼瞥他,“你還想不想當好人了?”
“想,想。”北島千輝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哀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經被你們兩吃得死死的了,這好人我是想當也得當,不想當也得當啊……”
金發公安冷漠道:“不當也行,你可以選擇現在進去吃豬扒飯。”
“哎~好無情啊,安室君。”
“……”降谷零被對方婉轉的語調惡心得嘴角抽搐,轉頭看向自己接受良好的幼馴染,“他最近犯病了?還是又多了什麼奇怪的人格?”
諸伏景光頓了頓,頂着金發男人震驚的眼神淡然微笑:“……你要聽實話嗎?實話就是他現在每天都會突然發一次瘋,我已經習慣了。”
“……這是能習慣的?”
“為什麼不能?”北島千輝溫柔地彎起眼睛,“這種事情就和死亡一樣——多來幾次你就會習慣的。更何況我明明是按照你們的意願在做出改變,怎麼,安室君你不喜歡?”
安室透如善從流地也露出了一個良善的微笑:“我的建議是改變的很好,如果能再乖巧一點就好了。比如丢掉這幅令人作嘔的模樣,以最真實的面容面對我們怎麼樣?”
“有點困難——如果你想見的是谷川春見的話。”男人淡淡地說道,“他最近在鬧脾氣,不太想出來。”
“……?”
鬧脾氣?
“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北島千輝聳了聳肩,意有所指道,“畢竟那隻病犬自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更何況又被嚴厲地訓了一頓,不想見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降谷零疑惑了那麼一瞬,然後了然地挑了挑眉。
“……原來如此。”
他輕輕低笑了兩聲:“好吧,我承認那次是我不好,是我太急躁了。”
他離得很近,他離得太近了。金發的公安先生漫不經心地抓住北島千輝放在桌面上的手,強硬地分開對方的五指,然後一根一根緩慢地将自己的手指鑲嵌進那些狹小的縫隙中,親密地、頑固地、死死地緊扣住。
憑心而論,降谷零的手并不細膩。
熟練的槍法與過多的實戰讓他的指腹和手掌處都有不少繭子,偶爾會有幾條細小的傷疤,那些輕微的、粗糙的摩擦感落在皮膚上,帶來了讓人無法忽視的熱度。
最起碼北島千輝忽視不了。
那些粗糙的痕迹變成了獨屬于降谷零的生命脈絡,那是茂密的藤蔓,也是帶着尖刺的荊棘。他們緊扣的指縫中傳來了強烈的脈動,像是北島千輝的,又像是降谷零的,它們逐漸融化在一起,變成了一隻朝氣蓬勃的小鳥,它肆意而熱烈,向他展示着生命——
是如此的鮮活。
北島千輝沒有甩開他,他的眼神閃爍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後他聲音微顫:“你那天弄疼我了。”
“我知道,是我的錯。”
“綠川君也弄疼我了。”
“我知道,是我們錯了。”
他撐着臉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說出的話語在嘈雜的人聲中顯得暧昧不清,他的語調纏綿缱绻,北島千輝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說話時的熱氣,像是一股溫熱的水流,淺淺地撲在耳邊。
“需要我補償你嗎……需要我們一起補償你嗎,春見?”他輕柔地咬着他的耳畔,“你想要什麼?”
炭爐上的燒物發出了滋滋作響的聲音,酒水特有的辛辣味與食物的香氣糾纏在一起,讓北島千輝幾乎是在降谷零喊出「春見」二字的時候就無法控制地顫抖了起來——被惡心的。
我想要你離我遠一點。
北島千輝勉強控制住了臉上微妙的神色、以及自己蠢蠢欲動想要一巴掌把眼前這個散發着蜂蜜味的同期拍飛的欲望。
“抱歉,打擾一下——”
阻止了北島千輝的是坐在男人另一邊的諸伏景光。
他離北島千輝也很近,近到可以直接伸出手,在桌底下直接就朝着北島千輝的大腿就摸了過去——然後他擒住了對方的手腕。
“我剛剛就想問了——北島君,你一直在和誰發短信?”他溫柔地笑着問道。
“……”
偷偷在桌子底下盲打和人訴苦還被抓了個現行的男人眨了眨眼睛,無辜道:“和一位良好市民——等、等等!綠川君——唔!”
和北島千輝坐在同一邊卡座上的位置為諸伏景光提供了不少便利。藍眼睛的公安警官突然扣着對方的手腕就往自己的方向拉,同時與配合着在桌子底下的絆住北島千輝的幼馴染狼狽為奸,在男人身形不穩時猛地将人按在懷裡,然後順着力道接住了從對方手裡滑落的手機。
證物完美到手——除了可憐的北島千輝的鼻子狠狠地砸在了諸伏景光的鎖骨上,發出了令人牙酸的碰撞聲。
亮着的手機屏幕還顯示着男人之前與人的LINE對話。
【July7th:*一段語音*】
【RESTin:卧槽!卧槽!】
【RESTin:你怎麼又和他們在一起了?!】
【RESTin:我聽出來了,你在五丁目那個居酒屋對嗎?你現在是清醒的還是醉了?算了算了你不用回了,我現在就過去!!】
【July7th:你别來了,不太好(哭哭表情)】
對方沒回複,中間大概是平靜了十分鐘左右,然後接着名為July7th的人又發過去了兩個信息,按照上面顯示的時間來看,也就是前兩分鐘的事情。
【July7th:*一段語音*】
【July7th:怎麼辦,他們在勾引我,我要心動了(大哭)(大哭)】
這回對方立刻回複了。
【RESTin:我草你别上當啊!!你千萬别和他們走!有句話叫做如果你在他身下你就永遠無法擺脫他(們)雖然是我妹妹說的但是我覺得很有道理!】
【RESTin:他們有沒有灌你酒?你等等,我給伊達打個電話!】
【RESTin:伊達沒接,估計在出任務,沒事,我馬上到了!在停車了!】
“……”
“……”
等等。這他媽誰啊?!
什麼叫做如果你在他身下你就永遠無法擺脫他(們)?!
停車是什麼意思??這是馬上就要進店的意思嗎?!
還有這個伊達——和班長同個姓氏,又提到了出任務這樣的字眼……不會是伊達航吧?東京這麼小的嗎?!
被信息轟炸的諸伏景光和降谷零震驚地面面相觑,然後幾乎是在居酒屋大門被推開的瞬間,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一條新短信跳了出來。
【RESTin:我到了,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