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開祂的視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她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但幸好祂會避開你。”
“……你在說什麼?”江戶川柯南滿頭冷汗,警惕地扶着身後的柱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要這些——”
他試圖推開她的手。
然而女孩紋絲不動。江戶川柯南震驚地二次嘗試推開對方的手,驚恐地發現即使他使上十足的勁都沒辦法撼動對方半分!
……不是!這不對吧?!
雖然他現在的身體也是小孩子又被驚吓了一番,但不至于力弱到連小女孩的手都推不動吧?!還是說這女孩先天舉重聖體小小年紀推握一百公斤……這不對吧?!
不太明白眼前的人類在做什麼的紅發女孩好心地把鑰匙塞進了對方的手裡。
“……行。”
并不想要這些邪門鑰匙。但迫于現實,自願拿着這兩把鑰匙的江戶川柯南試圖開啟話題拖延時間,如果能拖到大人們發現自己不見了來找他就更好了。
“這些鑰匙是做什麼的?”
女孩眨了眨眼睛:“開門用的。”
“……”這話說得男孩即使是在高壓下還是沒忍住露出了半月眼,“我知道是開門用的,我是說,它們是開哪裡的門的?”
“記憶。”
“……?”
……記憶?什麼意思?
中庭裡有一朵花開了。今年白山的春天不太平,過于溫暖的溫度讓花兒們似乎都嗅到一些不安分的訊息,一個接一個迫不及待地盛開着,就像是末日前的狂歡。
“打開記憶門扉的鑰匙。”紅發的女孩靜靜地站在光裡,“幫我交給安室透,工藤新一,我知道你認識他。”
“什——”
“我說過了,你不用害怕,我沒有惡意。”她打斷了他的話。擁有着琥珀色眼瞳的女孩不太明白為什麼對方突然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但是她還是試圖解釋清楚,“這是屬于交易的一部分。是我和他約定好的事情,按照約定我應該親自把它們送給……算了。”
她不想重複解釋了,她委屈地看着他:“你們人類真讨厭!”
被點破身份被點破認識安室透剛剛炸毛又突然被讨厭的江戶川柯南:?
可是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眼前的女孩就突然問他:“你覺得「愛」是什麼?”
“……什、什麼?”
江戶川柯南簡直要被對方給搞昏頭了!
就沒見過話題這麼跳躍的,而且這一系列事情簡直過于莫名其妙了!莫名其妙突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莫名其妙被塞了幾把鑰匙,莫名其妙被點破身份、被點破認識安室先生,又突然被罵——身而為人可真是對不起啊!!
他被這些莫名其妙搞得都快要來不及思考了,就突然被對方問了一個這樣深沉、甚至可以算得上哲學的問題。
「愛」是什麼?
“……為什麼問這個?”他警惕地反問。
“因為我在學習。”她說,“我才剛剛得到它沒多久,明明是我期待已久的禮物……可它卻讓我痛苦……它像是毒藥無時不刻不在滲透我的心髒,可即便如此,我依然無法抗拒它。”
“我不明白它為什麼會讓我如此痛苦。所以我覺得如果是你的話,作為唯一一個會讓祂主動避開的人類,你的想法應該是特殊的吧?”
她難過地看着他:“你也會因為「愛」而感到痛苦嗎?”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呃,我不知道?我……”
江戶川柯南張了張嘴,他想說應該不會吧,愛不是能讓人感到幸福快樂的東西嗎?但話到嘴邊卻突然說不出口了。
他突然想起了蘭流淚的樣子。
他想起了自己因為不能說出真相而一次次内疚的心情,想起了父母遠在海外的牽挂,他想起了很多。那些情緒密密麻麻、毛毛茸茸,像是陰雨天裡的苔藓。大雨傾盆,它們肆意生長在台階的縫隙中,在雨水之中散發出腐爛的黴味。
它們是「愛」,也是綿軟的針。它們誕生于一顆人類的心髒,它們沿着血管觸碰着他,在他身體裡所有的器官上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在幸福中痛苦着,在痛苦中快樂着。
——好像,「愛」确實不隻是甜的。
他沉默了幾秒,最終幹巴巴地說道:“……有時候,會吧。”
女孩點了點頭。
“……所以你到底是誰?”小偵探皺起眉,“你為什麼會知道我是誰?你說的「交易」是誰和你做的?還有……你到底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紅發女孩眨了眨眼睛:“好多問題,我沒時間,不想回答。”
“喂!!”
“……好嘛好嘛,麻煩的家夥。”她撇了撇嘴,“唔……我是誰?我也不太清楚呢,但總體來說,現在的我比之前要更接近人類了一點。”
“……哈?”
“至于交易對象……”女孩想了想,不帶任何惡意地說道,“是一個可悲的人類。”
“人類總是會輕易地感到厭倦。年輕時的你們總是熱烈而大膽的,你們品格高尚,不會向任何事物輕易妥協——可為什麼這些美好的靈魂總會消失?”
她掰着手指數到:“第一個朝着自己腦門開了一槍,第二個選擇用酒精麻痹自己,第三個沉入海中,第四個為了報複命運不顧一切引爆了炸彈。”
她歎道:“他們聞起來都臭臭的。”
“但那個可悲的人類聞起來是香香的。”她評價道,“我見證過許多和祂許願的人,但是像是他這樣的人類我還是第一次見。”
“愚蠢、天真、自負、傲慢、堅韌、明亮,明明沒有那麼善良、卻也沒有那麼壞,但又偏偏異常地執着。”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意味着他無法像那些善良的靈魂一樣走向正義,也無法像那些邪惡的靈魂一樣走向黑暗,他永遠會自我矛盾,他永遠無法釋懷。”
她這樣說道。
“但這也意味着他無論遭遇什麼都不會輕易放手,能夠比尋常人類堅持的更久,哪怕是掉進深淵,也會執着地走下去。”
“我不理解他。或許你們也不會理解他。”
“但……”女孩忽然眨了眨眼睛,歪頭看着柯南,“你們會被他這種人騙得很慘哦。”
江戶川柯南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沒什麼。”女孩搖了搖頭,似乎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了。她站起來拍了拍裙角,像是告别一般朝着小偵探揮了揮手,轉身就準備離開,“總之,你要記得把鑰匙們好好交給安室透,這很重要!”
“喂!等等!”男孩連忙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沒能碰到她。
江戶川柯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大汗淋漓地躺在被褥上。
他艱難地轉動了幾下眼珠,看到毛利蘭背對着他正在和誰打着電話,少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着急、又有些自責……為什麼要自責?
他感受到自己的嘴裡似乎含着什麼……溫度計?他發燒了?
江戶川柯南茫然地動了動,想坐起來——
……他的手裡握着什麼?
哦,鑰匙。
……哈哈,剛剛的那個不是夢啊。
被高燒燒得神志不清的小偵探看着手裡的兩把鑰匙,眼睛一合一閉,安詳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