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青璃轉世,名為花千骨。她常常感歎鎖妖塔鎖盡天下妖物,卻不想更能鎖住師兄弟情誼。彼時,他時常點着摩嚴的太陽穴說出“好好去學學怎麼當大師兄”這句話。這耳提面命的态勢絲毫不亞于摩嚴經常對着弟子高喊“成何體統”。當然,這都是後話了。轉眼間,青璃已執掌長留百年,而世尊也已在塔中照顧儒尊笙箫默百年。見他日益憔悴,他們都十分心疼他,但往往隻換來他微微一笑,和一句“沒什麼,自己的師弟嘛,我不疼誰疼。”
儒尊雖有蓋世修為,現在卻也如自幼體弱多病的凡人一般,動彈不得。然而,世尊從未有過絲毫的嫌棄與不耐煩。無論春夏秋冬,他總是默默地承擔着這一切。每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在塔頂時,明明在那鏡面世界裡的他該是不知道時辰的,他總能準時從入定中醒來,開始忙碌的一天。他需要繞過重重險阻,跑到塔外,出結界,下到半山腰,從清澈的小溪中打來甘甜的水,再一步步提回塔中。塔中機關複雜,道阻且長,但他已經跑的比青璃這位主人都熟練了。曾經的他高高在上,有弟子和下人打理雜務,并不需要親自動手幹這些粗活。但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他實在不放心假借他人之手。幽若在閑暇之時也會幫忙,還會苦中作樂,嬉皮笑臉的問他親自幹這活什麼感受。他總是打個哈哈,說純當自己沒法無傷通過三生池水。兩人提着水桶,一步步穩健地走着,每一步都凝聚着三人滿滿的師兄弟情誼。打完水後,世尊便會開始為師弟準備早餐。經常下山不方便,他便叫亥殿每天準備一些師弟愛吃的小吃。滿足他的口腹之欲也算是對他每天勤加修煉的獎勵。曾經,他說師弟慵懶散漫,說他會躲懶,現在,吃飯的時刻卻是他每天僅有的閑暇時光。除了日常的飲食起居,他還非常注重儒尊的身體狀況。他每天都會為師弟擦身、按摩,以緩解他因長期跪地而帶來的不适。儒尊偶有因為疼痛而呻吟之時。他哪怕在入定,都會立刻走到師弟身邊,輕輕地握住他的手,用溫柔的話語安慰他、鼓勵他。後來,儒尊描述這段時刻時,說青璃的信任和師兄妹的情誼是這至暗時刻的唯一的曙光。
妖神之力也會累。這間隙便是難得的儒尊可以放心休息的時候。世尊其實也很會察言觀色。每次他可以安心入睡時,作為師兄的他又會哼唱起輕柔的搖籃曲,說些鼓勵的話,說疼一次就少一次,哄他入睡。他的聲音雖然不算柔和,但溫暖而有力,仿佛能夠驅散一切黑暗與恐懼。在師兄的陪伴下,他總能安心地進入夢鄉,享受着片刻的甯靜與美好。
百年時光如如白駒過隙,隻是彈指一揮間,但對于這師兄妹三人來說,卻是一天一天熬過來的。世尊從未有過任何怨言和後悔。他默默地付出着,用自己的行動诠釋着兄弟之間最真摯的情感。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青璃發現世尊的身體也逐漸消瘦了下來,修為都已經掉的快見底了。鎖妖塔隻要在運作便會消耗妖物的魔力,而他隻是仙,又怎可能承受的住這長年累月的折磨?他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迹,頭發也變得花白。修仙之人鮮有如此老态龍鐘之态。但當幽若提出由她來代為照顧時,他卻擺擺手,說反正自己修為最低,資質最差,為師弟師妹當墊腳石也甘願。千年修為來之不易,但他的心中隻有師弟師妹的安泰。
又是十數年過去。就算走在打水的路上,若不看他腰間的宮石,長留已鮮有人能猜出眼前這位老者的身份。世尊已經從一個人見人怕的火藥桶變成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習武千年,但現在居然連背都駝了,步履也變得蹒跚起來。然而,盡管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但他對師弟的關愛卻從未改變。每當有人提起他的付出時,他總是淡淡地一笑,說:“隻要師弟師妹好,我就好。”
在即将迎來第三個百年時,在他的悉心照料和儒尊的努力下,整個塔總算可以停止運作了。那一天,當他可以再次無傷在三生池水中洗澡時,幽若高興的抱着儒尊,就像個抱着大哥哥的小妹妹。他雖然步履蹒跚,還打了個趔趄,但這已經足以讓大家感到無比的欣慰和喜悅。青璃見他們相擁而泣,也擡頭看着頭頂的日光,想着該算是哥哥歸來了。将自己看作伏羲,将神識中的記憶當作自己的記憶,且能克服這份神識中的黑暗,真的很了不起。數十萬年來隻此一人。多年辛勤付出後,總算撥雲見日,見到了碩果。但看着自家大師兄修為喪盡,兩人自認為十分對不起他。三人之中,他才是最穩重最負責的一個。儒尊更是明白,自己能夠走出黑暗,全靠師兄的悉心照料和無私奉獻。因此,他更加珍惜與師兄之間的這份深厚情誼,說成神了一定想辦法幫他恢複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