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想告訴她們,我改了。”
“我不會再賭了,跪着求她們回來,打我罵我都可以。”
吳老流下眼淚。
他喃喃道:“你不懂得這種感覺,被所有人抛棄了的感覺。”
雲泱面無表情,不知道聽進去他的話沒有。
“我不想的,都在逼我,我也恨惡鬼,我的妻兒就是被惡鬼吞之入腹,我無能為力。”
“我擁有能夠更改概率的法器,可我不曾用它在賭坊作弊,我兢兢業業地工作,為妻兒遮風擋雨,我……”
吳老噤了聲,在雲泱平靜的眼神中,他暴怒了。
“你憑什麼這麼看着我,你個黃毛丫頭,你懂什麼!”
“連你的親爹都厭你,棄你,利用你,你和我,本質上都是被抛棄的可憐人!”
他下半身動不了,手掌插在胸腔,話也說不了太大聲,嘶啞着嗓子吼,音量隻夠身邊人聽到。
雲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輕嗤了一聲。
“我說過,你對我撒謊,沒有任何意義,你真的是因為改過自新才去找她們的嗎,而不是為了那一半錢财?”
“騙騙自己得了,騙我能有什麼好處嗎,你如今已是惡鬼之軀,這意味着什麼,你難道不清楚嗎?”
在吳老目眦具裂的眼神中,雲泱站了起來,她說。
“惡念生惡鬼,惡鬼寄惡人,這就是崇鬼人吧。”
“你怎樣都算不上一個好人,好丈夫,好父親,你隻是自己在騙自己。”
她甚至連眼神都懶得再施舍給他。
吳老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突兀開口:“派我來的是你的父親,棠溪青陽。”
“也是他告訴我棠溪家的那些秘聞,他說,你會想聽這些。”
雲泱沒有回頭。
吳老收回視線,仰起臉,最後一次感受着陽光觸及肌膚的溫度。
他的身體一點點化為黑色的灰塵,消散在空氣中。
最後消失的是嘴,仍舊發出低低的泣音。
“我有罪。”
王三熄無力地躺在地上,鮮血糊了一臉,眼睜睜地看着一刀削半山的青衣修士向他走來,蹲在他的面前,掰開他的嘴,苦澀的丹藥味在口中逸散開來。
那人垂着眸,臉色平淡,看起來心情不怎麼好的樣子。
“解毒丸。”
似乎是怕王三熄誤會,雲泱搖晃了一下手中的罐子,放在他的面前。
指了指遠處的幾十個人。
“一人半顆就夠了,喂給他們。”
影子在石柱後面的陰影處彈出頭來,肉疼地看着雲泱就将這麼一大罐解毒丸散了出去,揪住蒼銀的角,直把對方揪得叫喚。
“吾的角!影子壞!”
蒼銀拍打着影子,表情憤憤。
很突然地,轟隆一聲巨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王三熄費力地偏過頭,順着雲泱的視線,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是通往涯洞的那處小路,幾十個灰頭土臉的人驚叫着奔跑了出來,雲泱甚至看見了蔔金金和李湖,表情木楞的守衛也不攔他們,或許沒有得到命令,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們的身後是逐漸坍塌下來的石壁,地面在凹陷,李湖等人面目驚恐地跑着,守衛們一動不動,直到被石頭埋了進去。
燕飛訣離那石壁很近。
近得他能看見石壁下涯洞裡面幽暗的深淵,除了黑,還是黑。
他抓住還欲掙紮的全子,踩上劍就要往外跑。
很不幸,一塊巨石憑空出現在了他的頭頂,鋒利的爪子也朝他的脖子襲來。
燕飛訣突然有些無奈地想起。
今天自己說過的話是不是早就超過十句了。
頸側的奇異紋路微微發癢,這告訴他詛咒正在發揮作用。
偏偏是這種時候。
燕飛訣握住短劍,利落地擋下全子的攻擊,左腿一蹬,踩住劍躲避石頭。
于是在場的衆人皆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石壁上掉落的所有石頭都朝着燕飛訣的頭頂砸去,剛逃出來的碴子們,還有吃了解毒丸攙扶着站起來的碴子們,目瞪口呆地圍觀這奇異景象。
“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陰測測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燕飛訣回頭,還來不及放手,刺眼的白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全子死死地抱住他的身體,就像八爪魚一般,身上湧出的黑氣一條條将青年纏繞束縛住。
“你們毀了我的夢,那我就毀了你們!”全子冷哼一聲,“當不了天上雀,就當地底魂!”
“實話告訴你,這個世界就快完蛋了,很快,你們都得下來陪我!”
去死吧。
全子呢喃着。
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而後在某一刻,徹底碎裂。
強烈的食欲籠罩了他的全身。
那股黑氣漸漸地長出口,做出吞咽的姿勢,湊近青年的身體。
雲泱看得頭皮發麻。
她大喊:“燕飛訣,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