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濃重,司遙帶着江逾白再次返回縣衙。
此時,整座縣衙已經完全陷入黑暗,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在屋檐悄無聲息落腳,像黑白無常一般煞人。
江逾白想不通司遙為何帶自己來這裡。
“這便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
司遙沒有說話,而是蹲了下來,直勾勾盯着空蕩蕩的院落,月光穿過樹梢,形成猙獰的影子。
江逾白沒有得到回應,也不再繼續發問,雙手背在身後默默站着。
司遙擡眸睨他,嫌礙事,扯了扯江逾白的衣擺。
男人站如松,紋絲不動。
司遙又扯了一下,嘴裡順便“咳”了那麼一聲。
江逾白垂眼看她,面無表情。
司遙有些無奈,扶着額頭用氣音說道:“蹲下!”
江逾白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院子裡的開門聲打斷。那隻扯着他衣擺的手再次用力,他老老實實蹲了下來。
兩人同時聞聲而望,隻見那門雕花木門隻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門後随即閃出來一個人,夜幕下,看不見面孔,憑身型可以判斷出是個男人。
那人左右觀望了一會,輕輕合上房門,蹑手蹑腳朝後院的方向走去。
司遙見狀飛身躍起,雙腳空踏兩步,利落落地,而後一個轉身,對着屋頂上的江逾白招了招手,用唇語道:“快下來呀!”
江逾白雙手依然背在身後,單腳用力一蹬便飛了下來。
兩人輕功都極好,如鬼魅無聲穿梭在偌大庭院中,怕被那人發現,始終不敢跟的太近。
院子的構造不算複雜,隻一會功夫那人便抵達臨水之地,遠遠的,司遙看見那池子中停着一搜搖船。
那人朝身後望了又望,反複确認無人尾随才上了船。
船搖搖晃晃出了縣衙的後門,河道狹窄,兩岸幹枯的蘆葦聳立是天然的掩護,司遙和江逾白便在蘆葦的另一側跟着,船速不快,因此他們沒有騎馬,腳程稍快一些便能跟得上。
船行了約莫幾裡路,河道開始變得寬敞起來,不多時,一片偌大的湖泊出現在眼前。
“雁蕩湖?”江逾白問。
司遙勾了勾嘴角,笑道:“沒想到吧?這縣衙的後門竟可以直通此處。”
江逾白确實有些意外,他正欲繼續跟上去,卻被身側之人攔下。
“莫要再跟了。”
江逾白看一眼湖面,起風了,順着風,船速比剛剛更快,湖面蒙着一層霧氣,那船在霧氣之中若隐若現,漸行漸遠。
“那人是林見清。”江逾白後知後覺道。
“你不覺得奇怪麼?堂堂梁州知府三更半夜偷偷來這雁蕩湖做甚?”司遙反問,“總不好是來散心的吧。”
江逾白依舊沒表情,淡淡的月光描得他五官愈發深邃,“确實蹊跷。”
司遙覺得這人頗有意思,年紀看着并不大,可不管遇見任何事,都是一副波瀾不驚模樣。
她忽然想起來,還不知他名字。
“兄台如何稱呼?”
“江逾白。”
“江逾白?”她上下打量一番,今日是第二次見他,算上三年前那次,一共兩次,他都穿墨色衣裳,看起來老氣橫秋的。
“正是,小兄弟如何稱呼?”
“司.......”第二個字就在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司?”
司遙眨了眨眼睛,面對男人疑惑的目光,胡言亂語道;“四.....四郎!我叫四郎!”
“四郎?”江逾白蹙着眉頭評價,“好奇怪的名字。”
司遙抻着脖子,“我在家中排行老四,叫四郎有什麼何不妥?”
江逾白點點頭,确實沒什麼不妥,想了一下,又問,“那小兄弟貴姓?”
“姜。”司遙腦子裡第一個便想到姜二娘,脫口而出。
“江?”
“不是你那個江,是生姜的姜。”
江逾白哦了聲,不再說話。
說話間,那船不知不覺已劃到湖中央,停了下來。
林見清将船錨抛入湖中,然後轉身進了船艙,再次出來的時候已換上一身全黑的短衫,看起來利落不少。
正在兩人疑惑他要做什麼的時候,隻聽“撲通”一聲,林見清紮進了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