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麼!”王老怪跌坐在地上,耳畔嗡鳴,大腦一片空白之際,讓他想到姜千秋囑托他的話。
她委托自己回來救穆軒岚。
卻也隻說了救穆軒岚……
至于秦千千,她甚至就沒有提過。
地上跪着的元德,看着王老怪失魂落魄的樣子,就跟他講起昨晚上的事情。
“昨天你劃開口子沒多久,就昏了過去,我差人送你回房後兩個時辰,殿下就醒了。”元德轉頭看一眼穆軒岚,他多麼希望殿下如昨日一般,再度醒來……
“然後呢?”王老怪盤腿坐在地上,往下追問。
穆軒岚醒來就嘔出一口血,他顧不得别的,連忙讓元德幫他拿來紙筆。
草拟一篇密函後,他立馬派元德送進宮中。
誰知看完密函的皇上,龍顔大悅,直接讓元德帶上新科狀元郎,去查抄清風酒樓。
王老怪皺眉沉思,這狀元郎是何方神聖,為何要點名讓他去?
元德原本也不知道,狀元郎與清風酒樓有何關系,直到他見到了秦千千。
那時雖已是深夜,可清風酒樓卻是燭火通明、人聲鼎沸。原因,自然是酒樓老闆秦千千,今日凱旋而歸,大家歡聚一堂,享受着半價的酒菜。
狀元郎跟元德一前一後進了清風酒樓,看到朝夕相伴的人時,他的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
誰知秦千千卻沒有很奇怪,她笑着高呵一聲,在場喧鬧的人突然安靜下來。
“各位,本人的兩位故人到此,從現在開始,清風酒價免,各位輕便。”說罷,她朝元德走過來,在離他幾丈遠的地方,給他行了個拱手禮。
“元大人大駕寒舍,有失遠迎。”看她冷漠又疏離的樣子,元德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秦老闆,我們……”元德本想跟她借一步說話,今天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他也得保住她的命。
誰知秦千千不再跟他交談,而是笑着跟他身後的狀元郎搭話。
“小書生,我說什麼來着,他日你一定能高中狀元的!”
秦千千當初巡商時,在楓林鎮見到個技藝超群的畫師,她當時還想起京都的那個落魄書生了呢。
誰知一轉眼,他搖身一變成了狀元郎。
“承蒙秦老闆那些年的接濟,在下沒齒難忘,隻不過……”他停頓下來,神情複雜地看着秦千千。
秦千千笑出聲,這有什麼難說出口的呢?
“不就是要來取我的項上人頭嗎?來吧。”她最後看着元德,可元德總覺得,她是在透過自己看某個人。
王老怪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元德身邊,急切地問他,“說不準她趁着人群混亂偷偷跑了,她那麼機靈的人,怎麼可能……”
元德低下頭顱,無力回天地搖搖頭。
狀元郎沒有拿過刀,一刀捅進她肚子,卻沒有一擊斃命,在她倒地掙紮的時候,他又補了幾刀。
“等我越過嘈雜慌亂的人群時,說句開膛破肚不為過……”
元德渾身顫栗,他虐殺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秦千千的死狀,讓他突然驚覺,死很可怕,自己很可怕。
“屍首呢?不看到屍首,我不相信她真的死了。”王老怪大聲咆哮,那可是秦千千啊,閣主培養那麼久的繼承人,怎麼就能如此草率地死了?
昨夜清風酒樓大開殺戒,在場的人無一幸免,慌亂中有人無意打翻了燭火,屠戮還沒有完成,酒樓中就着了火。
在場很多人的屍體被燒成了焦炭,其中,也包括秦千千。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帶我去看看。”王老怪拉起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的元德,他不認定秦千千死了,那就是沒死。
牢獄苦寒,天子私人卻是窗明幾淨,就跟一座小型宮殿一樣。外面禁軍很多,可他們都認識元德,兩個人不費吹灰之力進去。
屋中大大小小陳列了上百具屍體,其中最為顯眼的,莫過于正中間陳放的那具。
比起别的全身焦黑的屍體,這句屍體還算是保存了一大半,可惜右胳膊和臉部已經被燒得難以辨認……
右肩!
“當初江郎手下人劫持千千時,刺傷了她的右肩,那傷口貫穿肩頭,想必一定能留下痕迹。”
王老怪拿起桌上放的仵作用刀,直接動手要去驗證,元德也亦步亦趨地跟上。
想當初,那傷口還是殿下故意刺的……他無法設想,殿下醒來後,該當如何。
不到一炷香時間,王老怪手中的短刀铛啷墜地,“是了,這裡的确有傷痕。”
他又跑去屍體的左手,想看她手上的玉镯,結果看到晏信送的那隻水潤透亮的綠镯,就那麼安然地躺在她手上。
王老怪往後退兩步,跑了出去。元德本想跟上,結果被暗衛召去,皇命不可違,他隻好先面見皇上。
“元德,那人怎麼說?”皇上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殿下教他的第一條規矩,就是對皇上絕對忠誠。十幾年來,元德絲毫不敢惰怠,他隻得如實禀報。
“陛下,經他确認,那就是秦千千。”
皇上神情晦暗,暫時擱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