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香燃盡時,楚風從假山背後出來,她最後還是聽了穆軒岚的建議,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
衣袂随風飄飄然,搭配皎潔的月光,的确有種夢中朦胧之感。
穆軒岚和元德站在不遠處的閣樓上,觀察雅居中的情景。
元德看着穆元基跌跌撞撞撲向楚風,心中一緊,楚風果然沒讓他失望,她微微轉身,便躲過這一擊。
穆元基摔倒在地上,那痛呼聲,元德聽得一清二楚。在元德偷笑之際,他轉頭看殿下,才察覺殿下早已神遊天外。
于是,他趕緊抿住嘴。
“怕什麼,本王何時說過不讓你笑了?”
穆軒岚沉聲開口,元德立馬抱拳跪地認錯。穆軒岚彎腰把他拉起來,小聲數落他。
“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動不動就跪,有什麼好跪的?”
從前穆軒岚就是這麼跟他說的,出去折騰一番後,他更是這麼認為的。
元德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得力助手,并不是他的仆人。
“不過,今晚穆元基算是做了個美夢啊。”他有些感慨。
“殿下,我不明白,楚風隻是來要挾他,讓他對新娘子好些,這有怎麼算是美夢呢?”
在元德看來,對于穆元基來說,真正的美夢,應該是夢到他要娶楚風吧?
穆軒岚感慨地搖頭,歸根結底,自己和穆元基是同一種人,元德跟他們不一樣,自然不懂他們的心事。
放在以往,對話便會到此為止。
可穆軒岚現在把元德當朋友看,而他也的确需要找個人傾訴一下心中的愁思。
“其實對于我和穆元基來說,當知道所求所願再也不可能實現的時候,見一面,便是最大的美夢。”
元德的心忽地沉了下去,果然,殿下不管表現得多麼雲淡風輕,老闆的死還是他心中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想開口安慰殿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可兩個人之間的沉默,讓元德焦躁不已。
“殿下……,您跟王爺不一樣,你和老闆是兩情相悅,他這是偏要勉強。”
元德話音剛落,穆軒岚就自嘲地笑了一聲,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好瞞的了。
說不準,千千早就知道了此事。
他便把馥配香的事情告訴了元德,也向他展示了自己真正難以釋懷的東西。
“那幾日我有多欣喜,現在想起那段時日,我就有多心如刀割。是我的貪婪與膽怯,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的。”
穆軒岚扶着欄杆的手驟然收緊,指尖嵌進打磨平整的硬木,他的臉上則是無邊的哀痛。
“我沒有資格說什麼兩情相悅,誰都沒有資格描述我和她。”
元德楞在原地,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當初不在的那些時日,還發生了這種事情。
聽着身邊的沉默,穆軒岚心中更是一涼。
是啊,正常人都會對他這個做法不齒的,他還評判穆元基,他們二人誰又比誰高尚呢?
“不,殿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哪怕你用了那香,可一路巡商過程中,你們二人的感情,是我們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元德沉默是為了殿下傷懷,原來殿下背負的東西,比他想象之中還要多。
現在,自己能安慰一分,便是一分。
穆軒岚滿眼無奈地看着他,那是元德第一次看到殿下這種表情,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揮斥方遒的儲君,而是一個丢了寶物的孩童。
“元德,你不會在哄騙我吧?”
他早已沒了往日的運籌帷幄,過往人生二十載,穆軒岚何曾語氣這麼躊躇過?
“殿下,不止我這麼說,王老怪、楚風、還有冬芸,她們都有說過這話的,我們真的沒有騙你。”
元德看自己的話有效,便想方設法再多說兩句。
“而且殿下,就算抛開嘉松别苑不談,當初從嶺北離開之時,是老闆自願跟你走的啊!”
當初老闆,為了殿下抛棄了熟悉的一切,跟他一同隐居。
雖說有補償殿下的意思,可若不是心之所屬,元德不信老闆想不出别的補償他的法子,非要用這一點。
這句話,算是點醒了一直鑽牛角尖的穆軒岚。
外面的一聲哀嚎,也吸引了他們二人的注意力。循聲望去,穆元基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說好了?”穆軒岚問走過來的楚風。
她點了下頭,鄭重地給穆軒岚和元德拜了個拱手禮。
“多謝二位,在下心願已了,今夜就準備動身離開了。”
來也一陣風,去也一陣風。
元德心中這麼評價楚風,這麼想來,她的行為還真契合她的名字。
穆軒岚點頭,不過多問了一嘴,“你要去往何處?”
楚風看向皎潔的月光,又望向遠處的鬧市,天下之大,她哪裡都能去。
不過暫時,她還是準備回璃光海。
她還有事情沒想明白,到璃光海,沒事也能去跟秦千千聊聊天。
聽了她的打算,穆軒岚可以理解,那個地方,似乎有種讓人忘記一切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