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掉下去的話,可以抱着我。”
阮箋雲莫名覺得前面傳來的聲音有幾分喑啞,隻當是他擋在前面,喝了太多風的緣故,心中愧疚更甚。
她懷着隐秘的歡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在他腰間環了一圈。
她這邊規規矩矩,不敢逾越半分,裴則毓那邊卻是無聲地抽了一口氣。
“手往上一點。”他喉結微動,啞聲提醒道。
阮箋雲不明所以,卻也乖巧照做。
這一插曲過後,兩人間也算得上平安無事,很快便到了護國寺。
裴則毓翻身下馬,步履匆匆從方丈處取來了貯存的雪水。
他将水壇固定在馬鞍上,确保不會半路掉下去,便謝過方丈,調轉馬頭而去。
來的路多為下坡,回去便是上坡,速度慢了些,阮箋雲也有閑心與裴則毓閑聊了。
“殿下與方丈是朋友嗎?”
她瞧見那方丈送裴則毓出來時,面帶笑意,一副熟稔的神情。
裴則毓笑了笑,道:“舊相識。”
回想起那人對自己說的話,眼底掠過一絲不屑。
方才了無大師送他出門時,盯着他的臉,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殿下的姻緣至了。”
他懶笑一聲,道:“毓已娶妻半月有餘,消息竟是才傳到護國寺?”
哪知了無搖搖頭:“非也。”
他認真地看着裴則毓,道:“你命犯一劫,與她有關。”
“你且記住,以心換心,業力方消。”
信佛之人說話難免有幾分玄奧,裴則毓從不信命理之說,便沒放在心上,隻笑他不算人生死,反倒算人姻緣。
了無知道他不信,便也不再勸說,隻看着他笑。
思緒回籠,裴則毓唇角微微勾起,漫不經心地想着。
了無這次恐怕算錯了。
他的“劫”,現在正好好在他背後坐着呢。
阮箋雲聽他隻說是“舊相識”,便沒再多問,另尋了個話題問起。
“殿下,護國寺後山上,可有種桃花?”
“是。”
“那,”不知怎的,阮箋雲今日的膽子大了許多,也敢與他說些别的話了,“殿下從前,就是在那座山上醉倒的?”
裴則毓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哼笑一聲。
“傳聞都是杜撰的,别信。”
阮箋雲眼睛彎了彎,仍舊追問道:“桃花呢,真的都謝了嗎?”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阮箋雲不由自主感歎道:“真神奇……”
她透着驚喜的聲音傳到前面,裴則毓輕咳一聲:“隻是恰好罷了。”
他隐有幾分無奈:“桃花謝是因第二日寒潮突至,與我并無什麼關系。”
天知道,他第二日醒來,走在路上莫名便被人調笑,左一個“桃花仙君”右一個“桃花仙君”地叫着,惹得他那段時間對帶“桃”字的事物都敬而遠之。
阮箋雲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樣的裴則毓,比以往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要鮮活多了。
她總覺得人前的裴則毓覆了層假面,然而隐藏在假面下的真實自我,從無人知曉。
今日的自己,卻好像掀起了假面的一角。
這個認知讓她心情止不住地雀躍,不小心表現出來,被坐在前面的裴則毓察覺到了。
他誤以為阮箋雲是在笑自己,眼睛微眯,忽得起了惡劣心思。
用力一催馬腹,促使絕影加速。
“啊!”
阮箋雲想得正出神,卻猝不及防地再次撞上了前面。
“抱緊,要加速了!”
裴則毓帶笑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被風吹得催生出幾分張揚。
阮箋雲心髒怦怦直跳,眼一閉心一橫,依言将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背上。
風在耳邊呼嘯,世界忽然變得很寂靜,身前是裴則毓挺拔高大的軀體,隻能聽見獵獵風聲和笃笃蹄音。
她無限眷戀地閉上眼,從未像這一刻一樣希望世界過得再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