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座騷動中,鬥茶正式落下帷幕。
魁首毫無疑問是阮箋雲,衆目睽睽之下,裴元斓親手将那套琉璃點翠的頭面遞到她手上。
兩人雙手交疊的間隙,裴元斓湊近她,用隻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多謝。”
阮箋雲笑了笑,道:“是我該謝您。”
今日陰差陽錯,反倒拉近了些她與裴則毓的距離,若無裴元斓,恐怕兩人至今還是“相敬如冰”。
再怎麼告誡自己不向外求,她到底也希望枕邊是個知心之人的。
裴元斓不明所以,便也順着笑了笑。
魁首已出,然而第二、第三的順序,卻是令人有些難以抉擇。
不但成帝、裴元斓等評委糾結,連圍觀衆人心中也各有排序。
“第二必定是五公主殿下!今日若非公主,你我豈有機會見到龍鳳團茶?更不必說滋味了!”
有人忍不住嗤笑一聲:“到底是因為龍鳳團茶,還是因為殿下的身份?陛下都說了,今日鬥茶講求公正,豈能因身份貴賤而影響評判。”
被他指責的人聞言漲紅了一張臉:“你……”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有人出來打圓場,“依我之見,不如就選阮家二姑娘吧!阮二姑娘賢名京城人盡皆知,選她最為合适不過。”
話音剛落,便也有人不同意,說是阮筝雲墨守成規,不夠别緻,倒不如許令窈心思靈巧,還有支持周苓、洪燕兒的,各執己見,争得不可開交。
最終還是裴元斓出來拍了闆。
“魁首之下,不設排名,今日凡參賽者,均可得我公主府賞賜一份。”
如此最好,阮筝雲今日本就重在參與,因此對虛名不甚在乎;周苓得了賞賜心滿意足;洪燕兒也因在上京衆人面前露了臉,一張小臉興奮得通紅。
許令窈面上笑得溫柔娴雅,心裡卻是微微發酸。
京中鮮少人知,其實她也是善茶藝的。
原想今日一舉奪魁,在衆人面前名聲大噪,不曾想風頭都被阮箋雲搶了去。
倒是自己小看了這個村姑。
不過在陛下面前露了臉,也算不虧。
想到這裡,許令窈唇角的笑意真切了幾分。
從前自己巴結惠陽郡主,是跟着她才能去到許多權貴的宴會的。
然而如今,她得陛下青睐,京中衆人不得不重新仔細掂量她的分量。
文淵侯二房,終于能收到一封獨立的請柬了。
六人之中,唯獨不滿意的隻有裴元嘉了。
曙雀捧着賞賜來時,她看也不看一眼,衆目睽睽之下,直接賞給了身後的婢子,全然不顧自己還在四公主府裡!
裴元斓見狀,臉色微冷。
阮箋雲在她身側,猶豫片刻,還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搖了搖。
裴元斓有些意外,轉頭便見阮箋雲張開口,無聲地朝她說了幾個字。
不,要,生,氣。
裴元斓一頓,被她幼稚的動作惹得有幾分好笑。
但這麼一鬧,臉色到底稍霁。
鬥茶結束後正值晌午,四公主府備了宴,衆人吃飽喝足後,便各自離去了。
裴則毓今日是從宮中出來的,便沒騎馬,夫妻倆頭一次共同坐在車内。
阮箋雲見他掀簾進來,莫名有些窘迫,不自覺又往裡側挪了挪。
裴則毓剛擡頭,便看見妻子緊緊貼着裡側車壁,一張寬大的車凳,她堪堪隻占了五分之一。
一時不由失笑:“夫人,我并非波谷人氏。”
傳說波谷國人天生便身軀龐大,嬰兒落地便有三尺,成年更是不必說,十尺者遍地都是。
阮箋雲聽出他打趣,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隻稍微往外挪了一寸。
原本寬敞的車廂,因着裴則毓的到來,竟也顯得狹小了許多。
待兩人都坐好後,時良才甩開鞭子,緩緩駕車離開。
因着裴則毓方才的玩笑,兩人之間無形的陌生也消散了幾許,氣氛一時融洽許多。
“明日清明,照例陛下會設清明家宴,将一應公主皇子叫來宮中一同用晚膳。”
他側目向阮箋雲,柔聲道:“你今日鬥茶辛苦,若是累了,我便向父皇辭了家宴,我們兩個留在府裡便好。”
阮箋雲确實有些累,回去隻想好好躺一躺。
但她萬萬不可能因為這個理由去辭宮中的宴飲,再說家宴是在明日晚上,這樣加起來也能休息一日半,便搖了搖頭。
裴則毓見她搖頭,誤以為她是擔心别的:“放心,我會同陛下說是我不愛熱鬧,不是……”
“不是因為這個,”阮箋雲打斷他,臉頰微微發燙。
不是什麼?不是她這個做皇子妃的懶怠,惹得他一個皇子還要找借口不去。
她連忙轉移話題:“明日宮中都有誰去?”
裴則毓觀察她臉色,見她神色當真不勉強,才道:“凡在京中的公主皇子都會去,可能還會有陛下親近的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