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樁樁件件,都會被算在裴則毓頭上。
他那時恐已成朝廷命官,身上驟然多出這許多罪名,誰想參他一筆,都是輕而易舉。
到時,九皇子府、相府,一個也别想逃過。
幸好今日此事被她撞見,一切還不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阮箋雲眼底閃過一絲冷色。
看來有些事得抓緊辦了。
“回去之後,叫周英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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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英到房中時,阮箋雲正支手撐着下颌,目光凝肅,不知在想些什麼。
餘光瞥到周英來了,道:“坐。”
她單刀直入:“孔嬷嬷有個賭鬼侄子,這事你知不知道?”
周英聞言,也是一愣。
“奴婢不知。”
“孔嬷嬷當初隻說家人都死絕了,這才上京城讨生活來,奴婢從沒聽她說過有什麼侄子侄女的。”
周英是家生子,從前又被孔嬷嬷打壓,基本上沒有出府的機會。
府裡有機會跟外界交流的,恐怕也都是孔嬷嬷的心腹,自然會幫她防着這事。
阮箋雲不多言,隻把青霭記的那幾個日期交給她:“這是她侄子還賭債的時間,你想辦法,把孔嬷嬷那幾日的行蹤打聽出來。”
周英應下,随即想起什麼似的,道:“殿下,還有一件事。”
“您叫我盯着‘孫蓉’,有情況了。”
孫蓉就是那日阮箋雲故意錯認成孔嬷嬷的那個。
“我按照您的意思,将她與孔嬷嬷區别對待,故意親近她,疏離孔嬷嬷,她行事果然張揚了許多。”
“這半月來,與孔嬷嬷從最初的口角到争執,昨天甚至還打了一架。”
說是“争執”,都有些含蓄了。
上至祖宗八代,下到未出世的子孫後代,無一不遭受了非人的洗禮。
那場面實在有些慘不忍睹,周英想了想,還是把更詳細的場景省略掉了。
“原先與孫蓉親近的那一幫人,如今對孔嬷嬷的話,也有些敢不從的了。”
這些都在阮箋雲的意料之内,她笑了笑,誇道:“做得好。”
周英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要将身上揣着的賬本遞給阮箋雲,不想卻被阮箋雲拒絕了。
“我信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是阮箋雲一貫的行事準則。
周英收回胳膊,眼睛有些發熱,低低應了聲是。
不知不覺,天幕已徹底黑了下來,一輪彎月懸在寂寂夜空。
周英走後,阮箋雲又看了會書,才洗漱熄了蠟燭。
她下午休息過了,此時也還不困,便睜着眼睛,默默望着床帳上的花紋發神。
裴則毓說了,凡在京中的皇子和公主都會來。
當今聖上子息旺盛,共育有九子九女,裴則毓是幺子。
然而世事難料,也夭折了幾個。
除去早夭的大皇子、三皇子、還有八公主,隻剩六皇子和七皇子阮箋雲不曾見過。
六皇子便是阮貴妃的親子,算起來,阮箋雲還應當喚他一聲表哥。
至于剩下一個,說是七皇子也不甚恰當,隻因他已被過繼給宗室裡的一位親王,那位親王英年早逝,又不曾留下後代,是成帝憐憫,才将還沒滿月的七皇子記在了他名下。
如此看來,明晚的家宴基本都是熟人。
想着想着,不知覺困意襲來,阮箋雲打了個哈欠,陷進枕褥裡沉沉睡去。
翌日午膳過後,阮箋雲便将青霭叫進來,替她梳妝打扮。
“這麼早嗎?”青霭有些驚訝,揉揉眼睛看向滴漏,還以為自己記錯時辰了,“殿下不是說時良傍晚才來接您?”
“我要提前進宮,去拜見一下皇後娘娘。”
雖然已經知道了該怎麼對付孔嬷嬷,但她到底是皇後的人。
面子功夫得做足,要動孔嬷嬷,阮箋雲最好能得到皇後的意思。
青霭明白了,不再多言,利索地替她收拾起來。
雖說是清明,但進宮赴宴,到底還是不好打扮得太過素淨。
青霭給她挑了一身雲母色繡玉蘭花的軟綢長裙,更襯得她膚色雪白,腰肢柔軟,整個人高挑纖瘦如韌柳。
抵達皇宮後,阮箋雲讓别的女使去告知裴則毓不必着人來接,自己帶着青霭單獨前往鳳儀宮。
皇後午睡方醒,兩人便又候了一陣。
待獲得通傳後,才随着引路的女使進殿。
然而甫一進殿,她擡起頭,卻撞進了一雙深沉肅穆的狹長鳳目。
阮箋雲眉梢微微一跳,心叫不好。
太子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