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箋雲站在屋内,難得雙眼放空,不知所措。
裴則毓摸摸鼻子,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我也不知他們沒收拾偏殿。”
“無事,我睡軟榻便是。”
他撈起外側的被褥,竟當真朝軟榻走去。
那軟榻不過供人平常坐靠罷了,裴則毓身高八尺,躺上去隻怕還伸不開腿。
若真在上面睡上一宿,恐怕起床時,四肢都酸痛得不像自己的了。
阮箋雲心軟,哪能眼睜睜見他這樣委屈自己,指尖當即扯住他衣袖,輕聲道:“殿下若不嫌棄,還是與我同床罷。”
她果然攔了他。
裴則毓笑笑,轉身柔聲問她:“當真?同枕而眠,我怕擾你清夢。”
阮箋雲堅定地點了點頭。
留宿宮中,本就是她叨擾了裴則毓的清靜,又怎好意思叫人家将就自己。
再說,兩人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
裴則毓的睡品優良,不磨牙不打齁,連睡姿也端正,兩人各占床榻兩邊,規規矩矩,不曾有任何逾越之舉。
更何況……
阮箋雲眼神閃了閃。
他們是三聘六禮,名正言順的夫妻,睡在一張床上,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
時辰不早了,依舊是阮箋雲先去淨房沐浴,裴則毓随後。
裴則毓候了不久,淨室的門打開,飄出一團水汽朦胧的白霧,将整間屋子覆上一層馨香的潮意。
阮箋雲從熱騰騰的霧氣中走出來時,烏發滴水,兩頰生春,連眼波都被蒸得潋滟。
偏偏她眼神又是單純的,沒有一絲邪念的。
“殿下,我好了。”
裴則毓應了一聲,克制自己将眼神從她滴水的發間離開。
他向來不用人伺候,很快便出來了。
出來時,見阮箋雲烏發仍未幹,正站在銅鏡前絞着濕發。
她正專心将長發絞幹,因此并未發現裴則毓已經從淨室出來了。
一顆水珠順着發梢,啪嗒一聲,落在她雪白纖細的脖頸上,順着寝衣後領流了進去。
裴則毓目光順着那水珠的走向一路向下,望見她蹁跹優美的肩胛,如一隻振翅的蝴蝶。
再往下,是微微彎曲的脊骨,以及盈盈一握的細腰。
裴則毓閉了閉眼,沒再繼續向下看。
他走過去,站在她身後,伸手将她手中的巾子接了過來。
“我來吧。”
他驟然出聲,阮箋雲被吓了一跳,下意識轉過頭,濕潤的眉眼猶如一隻受驚的小動物。
這人屬貓的嗎?走路怎麼都沒聲的!
見她這副明顯被吓到的模樣,裴則毓輕笑一聲:“對不住,下次我提前說。”
眼前之人認錯态度良好,阮箋雲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隻是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他手中的巾子。
她可不敢勞動堂堂皇子伺候自己絞頭發。
“殿下,要不……”
裴則毓故意曲解她意思,挑眉:“不信我?”
他都這麼說了,阮箋雲隻能轉過身默默等着,内心祈禱裴則毓真能把自己的頭發擦幹。
她可不想濕着發入睡,第二天是要頭痛的。
身後的人動了。
一隻溫熱的大手穿過她發間,撈起一縷青絲,用帕子一寸一寸按壓,吸幹上面的每一滴水分,保證不再有“漏網之魚”掉進她後領。
待确認這一縷上不再有濕氣後,才撈起另一縷,繼續重複同樣的動作。
他力道溫柔而有存在感,令人安心的桃花香氣從背後圍攏,将阮箋雲整個人裹在其間。
緊繃的肩胛逐漸放松下來,阮箋雲習慣了他的力道,徹底松懈了身體。
太過舒服,以至她甚至産生了幾分困意。
感受着那雙指尖有薄繭的大手在頭皮上輕輕按摩,阮箋雲不自覺地閉上眼,唇邊溢出一絲嘤咛。
帶着些微鼻音的柔軟,猶如一隻全身心依賴的小動物。
那雙大手聞聲停了一瞬。
意識到自己剛剛幹了什麼,阮箋雲瞬間清醒過來。
滾燙的羞意即刻間爬上她兩頰,阮箋雲甚至不敢擡頭透過鏡子看身後的人,慌忙找話題道:“……殿下還是第一次為人絞頭發吧?”
話才出口,她就忍不住咬掉自己的舌尖。
這不是廢話嗎?裴則毓又無侍妾,又是頭次娶親,怎可能有機會替别人絞頭發?
她忽地感到身後熱度徐徐攀升,男子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頸側,激得那一小塊皮膚瞬間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是。”
“弄疼你了?”
阮箋雲抿唇,搖了搖頭:“沒有。”
恰恰相反,舒服得她都快睡着了。
回答完後,裴則毓好像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頭頂的手指依舊在不疾不徐地揉按着她的頭皮。
兩人一時無言。
阮箋雲正思忖着找點話題防止瞌睡,便聽裴則毓的聲音在頭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