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班主任通知學校要在體育館舉行畢業典禮，林念章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煽情的離别場景，她頂着哭紅的眼和李聽雨雙雙翹掉畢業典禮，兩個人在籃球場旁的跑道上一遍又一遍走着，陰沉晦暗的天色完全貼合她的心鏡。

李聽雨繃着臉，咬緊牙關，“所以他拿走了你送的禮物，然後又讓你在樓梯口等到十點鐘！”

林念章點頭。

“這個渣男！”李聽雨氣得翻了個白眼，低頭看見帆布鞋前躺着一顆黑色石子，一腳給它踢飛。

年級主任慷慨激昂的聲音通過巨大的音響穿過體育場的大門，傳到林念章耳邊。“最後，祝各位同學前程似錦，畢業快樂！”

畢業典禮結束後，整個年級近千名學生從體育館裡湧出來，那場景讓林念章想起在紀錄片裡看到的沙丁魚，密密麻麻，堆在一起。

林念章很快意識到不對勁，好幾個女生不停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路過她身邊時，眼裡滿含不屑，嘴裡還念叨着：“就她啊？”

另一個人搭腔，“對啊，聽說何思維早就和藝術班班花李佳在一起了，前幾天還有人看見他們一起吃飯呢。”

“那她還找人表白，真的是不要臉。”

一句句鄙夷的話仿若利刃，一下接一下将她的心捅得稀爛。

她頓時有些站不住腳，臉色變得慘白，李聽雨見狀，走上前沖這幾個人怒罵道：“啥都不知道在這亂嚼舌根，信不信我找人收拾你，給我滾！”

那幾個女生許是理虧，揚着脖子大聲地說：“全年級的人都知道了，你有本事收拾他們去！”說完狠狠剜了李聽雨一眼。

林念章的眼淚終是憋不住，再次從她臉上翻滾下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間聽見李聽雨無助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念章，你怎麼了？快來人啊，這有人暈倒了！”

再次醒來時，她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純白房門大開着，一覽無餘，宛如她的心事。

她緩緩起身，雙腳才伸進拖鞋裡，她的母親章紅從客廳走過來，語氣冷漠，“醒了？”

林念章還未反應過來，卻迎來母親劈頭蓋臉一頓罵，“林念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丢臉的事！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早戀！但凡你的心思多放一點在學習上，你也不至于留在普通班！”

林念章呆坐在床上，眼在流淚心在滴血，她為自己感到悲哀，原來在媽媽眼裡，自己是這麼的不堪。

她記不清媽媽那天究竟罵了多久，隻記得那日的窗外一片灰暗，等到媽媽離開房間後，她默默打開書櫃，手伸到最深處，把好幾本藏了很久的言情小說全部抽出來，裝到黑色塑料袋裡，而後一并打包扔到樓下的垃圾桶。

登錄Q～，絲毫未帶猶豫，退出班級群，空間裡100多條說說，皆是她的原創，還有17篇隐私日志，第一篇是高二時寫下的，正是她在校門口對何思維一見鐘情後的日子。

之前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失望，她沒有勇氣再去打開，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竟落得如今悲慘的境地。

她下定決心将Q～空間裡的照片，說說，日志，留言闆全部删除，直到裡面空空如也。

空間裡，有人正在大肆轉發一條說說，内容正是她告白那晚站在樓梯口和何思維說話時被人偷拍到的圖片。

何思維隻露出側臉，而她的面容卻毫無遮擋，昏黃的燈光顯得她憔悴不已，偏偏望向何思維的眼睛露出驚喜。

是一個網名為sunshine的人發出來的，林念章點開這人的頭像查看，發現是個才注冊不久的小号，李聽雨還在下面評論：“躲在暗處的小人，你有本事别被找出來！”

林念章試圖加他私聊，卻發現那人設置了問題，根本加不了。

無奈之下，她隻好打開百度，找到在線律師詢問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随後，她也進行轉發，并附上文字：“一個小時内不删除的話，直接法院見，我已經截圖你的網名和這條說說，這些都可以作為證據，證明你已經侵犯了我的隐私權，肖像權，名譽權。别心存僥幸，網警可以根據你的IP地址找到你。”

下面一堆亂七八糟的評論，她沒有心情再看。

她靜靜坐在床沿，拿着手機一遍遍刷新，五分鐘後，這條說說顯示已被删除，接着不久，這個人的賬号也顯示已注銷。

後來，她隐約記得高考成績出來後，填完志願她就一個人去到外婆家，外婆菜園裡種的西瓜和甜瓜，在那個夏天幾乎都被她承包了，隔壁家的小女孩整天跟在她身後，甜甜地叫她，“姐姐。”

外公養的橘貓一身腱子肉，名字卻是和身形極度不符，叫小小，它經常跳到圍牆上，抓老鼠的能力一流，有它坐鎮，附近的老鼠早已銷聲匿迹。

林念章一摸它的頭，它就會發出呼噜聲，似乎非常享受她的撫摸。

舅舅章青一家早就定居在市裡，外公外婆不願去城裡住，舅舅和媽媽除了逢年過節，平常工作忙，偶爾會回村裡看望外公外婆。

林念章回到村裡時，外公外婆似乎很高興，眼睛笑得眯起來，外婆經常問她：“念念，你想吃什麼？外婆都做給你吃！”

鄉下随處可聽見蛙鳴聲和蟬鳴聲，可林念章坐在門口吹風時，并不覺得這種聲音吵鬧，反而能讓她感受到久違的平靜。

就在她陷入回憶時，李聽雨在她眼前使勁揮手，笑着說：“你在想什麼啊？我看你走神好一會了。”

林念章回過神，連忙道歉：“哦，不好意思。”

此時老闆娘的女兒端着烤好的食物走過來，“姐姐，這是你們點的。”

林念章拆開一次性筷子，望向眼前已經和自己一般高的女孩，不禁問她，“妹妹都長這麼高啦，快要升初中了吧。”

她點頭，大聲回答：“嗯，現在讀初一啦！”

李聽雨面前擺滿烤串，林念章感到詫異，“聽雨，這些你都打算一個人吃？”

李聽雨連忙擺手，“怎麼可能，我最多吃一份，其餘的都是要打包給我爸媽還有我弟的。說到這個我就氣，李微意這家夥一進家門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間，問他出不出來也不理我，不知道又在生誰的氣。”

林念章忽然想到不久前他才冷着臉幫自己取下行李，或許，大概，應該不是自己惹他生氣的吧。

吃完燒烤，李聽雨拉着林念章打算繼續走走消消食，章女士的奪命連環call卻讓林念章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