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電梯,她昂着頭,肩膀上挂着她第一次來上班時背的帆布包。
電梯下行,到達一樓時,發出“叮”的提示聲。
擡腿踏出電梯的那一刻,心中湧出一陣複雜感受,不出意外的話,這是她最後一次坐這裡的電梯。
12個月,從春天走到第二個春天。
若是把生命看作一列不斷前行的火車,那她在這裡的旅程已經徹底結束了。
隻是很遺憾,沒來得及和菲菲,徐姐道别。
亦是感激,感激菲菲在她來公司的第一天主動和她打招呼,帶她一起熟悉附近的飯店,和她一起寫方案。
感激徐姐不厭其煩地教導她寫文案的技巧,執行活動要注意的事項。
若是沒有她們的善意,她恐怕早已被惡意排擠走。
擦掉眼淚,她走到路邊攔住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長水區勞動仲裁處。”
“好嘞。”
轉頭望向車窗外,雙手止不住的發顫。
聽到袁源說她low時,她瞬間被滔天的怒火裹挾,恨不得當場掀桌。
但殘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能,翻臉前必須要确保自己手上握着制勝籌碼。
走進仲裁處,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個中年大叔,大叔身上穿着破洞的迷彩外套,嘴裡說着不标準的普通話,“我們老闆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他欠我兩個月的工錢。”
聽得林念章眉頭緊皺,工作人員指引大叔坐在一旁的空桌上,教他按照要求填寫申請表。
林念章坐在一旁拿到表格填寫,轉身出門準備去打印證據文件時,工作人員叫住她,“女士,你方便帶這位大叔一起去打印文件嗎?”
嗡嗡作響的打印機運作聲召回林念章的注意力,“需要打印什麼?”老闆坐在電腦旁問她。
她轉身找大叔,“大叔,你的聊天記錄截好圖了嗎?打黑白的就行了吧?”
微信發出提示聲,王姐發來消息。
“我和老闆傳達了你的訴求,他表示願意賠償你n+1,之前的項目獎金得等到客戶回款之後再發給你。”
“賠償金多久到賬?”
“下個月發工資的時候會一起轉給你。”
“離職證明呢?”
“我們也會提供給你,不過你需要簽字。”
“晚了,我已經在仲裁處提交申請了。”
林念章心裡窩着一團火,在她盡力維持體面時,就知道裝傻,等她翻臉後,對面又想保持體面。
對于此時的她來說,體面比起出口惡氣,不值一提。
打印完勞動合同,身份證,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等待老闆把錄音文件刻成光盤。
大叔指甲上沾着一圈黑色污泥,拿起打印機吐出的文件,站在打印機旁等她。
林念章指了指大叔手裡的文件,“老闆,一共多少錢?”
“67。”
“多少?”大叔被這個數字吓到,聲音充滿不可置信。
林念章打開手機掃碼支付,“我付好了,老闆。”
抽出打印好的文件依次整理好放包裡,“走吧,大叔。”
“你怎麼把我的錢也付了?”
“沒事,小事情,你都被老闆拖了兩個月工資,手頭肯定不寬裕。再說了,你的是黑白版的,也不貴。”
“幾十塊呢,還不貴?”他從懷裡掏出一堆零散的現金握在手上,林念章掃了一眼,全是小面值的。
她伸手阻止,“就順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走吧,我們早點回去提交申請,等你拿到賠償的錢,有餘力也可以幫一下别人。”
“謝謝你啊,姑娘,你人真好。”大叔手裡捏着現金,眼角悄悄濕潤。
林念章提交完仲裁申請,心中的氣消散大半,離開讓人窒息的環境,連呼吸都更輕松。
眼前浮現袁源在辦公室無能狂怒的模樣,她不禁懊悔,真不該拖到今天才反抗,害自己受那麼多委屈。
三天後,林念章前往仲裁處接受庭前調解,推開門,仲裁員和書記員正襟危坐,王姐坐在房間右側對面。
房間裡全是女人。
仲裁員問林念章,“你的訴求是要求公司做出合理的經濟賠償,以及出具合理的離職證明對吧?”
林念章點頭,“是的。”
王姐在旁邊接話,“我是公司人事部門的員工,接受公司法人的委托前來調解,這是我的資料證明。老闆表示接受她要求的經濟賠償金額,下個月10号發工資時會彙到她的工資卡上。至于離職證明我也帶過來了。”
仲裁員接過王姐手中的一沓文件,随後遞給林念章,“你确認一下金額是否正确?還有離職證明你看一下。”
林念章一眼掃過去,離職證明上“不符合崗位要求”一下刺痛她的雙眼,她拿起離職證明遞回去,“你看,這個離職證明根本就不合法,在離職證明上寫負面評價會影響我下一份工作。”
她沒想到,這份離職證明被仲裁員“呲啦”一下撕成兩半,“這個等下重新制作一份。”
“我之前也在公司上過班,你們這樣做很過分。”仲裁委員對王姐說。
“根據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九條内容,你們在終止勞動關系時,就應當出具書面證明。你在離職證明上寫不利于她求職的主觀性信息,給她造成損失,她可以向你們索要經濟賠償。”
王姐面露愧色,一時竟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