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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弦殘陽(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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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在何處?天氣涼,身上有傷,我先送你回去。”

狹窄綿長的珈南古道已經升騰出濃厚的霧氣,長楸一半是水,一半是血。

“可以得恩人搭救,便是萬幸,”她道,“邊軍兇殘,娘子萬不可再被我連累。”

“沒有連累之說,我若坐視不管,一定會良心不安,我不想受心上的煎熬,”幼瑛脫下自己的披袍,去披在她的身上,然後蹲下身,“你不可再受寒了,前面有窟有僧侶,我先背着你過去。”

長楸久久沒有動靜,春雨還是噼裡啪啦的下,幼瑛緊緊抱着她的琴,那琴身上的烏黑,幼瑛在今日霧氣來臨之前就已經見過,是一團被濺在黃土地上的黑。

“我向你允諾,這把琴的轉機尚在,不要先輕先棄。”

“無妨。”長楸伏身過來,幼瑛感覺到背上的冰涼和濕熱,渾身毛孔都像是在分泌出一種黏液。

“我家就在前邊的窟裡,我不輕、不棄、也不想糾纏,就當是被惡犬咬了,多謝娘子。”

幼瑛背起她,聽見她這麼說,前一秒還在慶幸她的看開,後一秒就覺出她的語氣之輕,包含了太多的無可奈何。

如果可以追究,又何止于說一句算了。

幼瑛覺得心裡很難受,按照律令本不該如此,可再一想到襲招對于李廬月的态度,便見李廬月身上壓着的山。

若是襲招心中記恨,她還需找到開山之路。

莫高的氣候幹旱,難得下雨,所以因這細雨,上百座的方正窟裡都亮着油燈,在霧氣裡朦朦胧胧。

“——這不是長楸娘子嗎?”

披着蓑衣的大娘方從田垅上回來,雨水将那些厚草壓得很沉重,她的身上還沾着一灘一灘的濕泥。

她原本高興于這場酣暢的雨,轉而看見幼瑛背上的那團物後,笑才慢慢斂下去,趕忙上前幫忙。

“我勸過長楸娘子不要去縣裡賣藝,在這道沙梁子,起碼有佛陀在、有僧侶在,收留了多少無家可歸的人。”

“長楸娘子偏偏不聽,想着那群人不會如此。”

“他們說是邊軍,實際上比山匪還要歹毒。外邊兒的胡人還沒有來,他們就将刀尖對向供養他們的民。”

“我和老漢本好端端的在縣裡種田,他們借着收成好之由,壓價拿了我們五畝地,說是官府代耕,來年會分糧食。每戶人家攏共就八畝地,我哪年才能見到他們的糧?”

雨珠沖刷窟壁,沙梁子裡住着的畫匠、泥匠、塑匠還有僧侶都送來了草藥,蓑衣大娘點上火爐子,焰火汪汪的發藍,她一面給長楸擦拭身體,一面又唾罵縣裡上下。

“沙州郡這麼大,官府都不管嗎?”幼瑛問。

“嗳喲。”

旁邊火柴上燒着水爐,水裡不停的翻滾細沙,大娘說:“這年頭當官的,隻要看不見、聽不見,郡縣裡就是一片祥和,要是吵到他們耳朵裡,他們裝模作樣的本事高着呢,隻能湊合過日子。”

長楸的後背和半邊身子都被泥沙摩擦得血肉模糊,沙子緊實的黏在體膚上,擦不開,幼瑛搗好藥後,提起水爐,再過去窟檐端來一早就盛接着的雨水,将之和滾燙的沸水混在一起。

“大娘,先把布巾潤濕,敷在她的傷處。”

幼瑛也跪坐去草席旁,用雕刻刀削着木材薄片,用來給長楸刮淨身上黏沙。

大娘聞言照做,随後問:“娘子,長楸是好人,我很感激娘子搭救,你知曉她是樂戶嗎?”

幼瑛點點頭:“我知曉,還是救人要緊。”

“嗳…”

窟内一時安靜,木材碎屑一片片掉落在潮濕的黃土面上,襲铮既為國公,又兼任地方都督,本不合規,卻又可看作是聖人對他的榮譽加封與信任。

“大娘,魏國公可有到任過?”幼瑛問。

大娘搖搖頭:“他早年戰場受傷,腿腳不便,哪裡來過我們這邊陲苦地,到頭來還是府内的長史代任。”

“荀庸長史嗎?”

“不是他還能是誰呢?”大娘說道,“倘若将軍還在便好了。”

“将軍?”幼瑛還是在給長楸輕輕刮沙,時刻注意着她的面色,手上動作輕之又輕,而對于大娘的話也稍微提了些心思。

“是啊,”外邊兒的風雨還在潇潇下,大娘拿來火爐靠着草席,“當年将軍領兵滅赤降,沒曾想…長安裡的貴人都說将軍冒進,連為将軍上言的大學士都命殒黃泉。”

“将軍常年戍邊,赤降兩萬大軍過來時也是守到了最後片刻。每逢他凱旋,他都将所賞的财物分給我們這些村婦,還在郡縣中買下屋舍,安頓各處流民。他這樣的罪過未免太重了,就那樣正法在了取國城門,這哪裡是死于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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