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段家鋪子也勉強算個食肆,地方卻甚是狹窄,最多同時隻能坐四桌人,因此銷售最好的果然還是能外帶的肉胡餅和炸酥肉,隻能堂食的綠豆粥、馄饨與馎饦銷量還是不佳。縱然有人想買,也都是買了帶走吃。
這幾個月靠着順應時序和節日的美食 ,段知微也賺了些錢,陸續有了些忠實的食客,便琢磨着賃一處地理位置好點的店鋪,來專門提供午食和晚飯。
隻是手頭還缺着些錢,正在瘋狂打算盤的時候,過來竄門的耶律大娘建議道:“不如去借些?”
長安除了東西兩市的錢莊,就屬幾家大寺廟可借錢,當然那也不能叫借錢,寺廟的事能叫借錢嗎?那叫做功德。
段知微和段大娘一合計,便抽空騎個驢滿大街探探道,首先探了探朱雀大街中軸線靠近皇城的開化裡,地段甚好,價格也高,段知微找了個牙人一問,這兒的宅子怎麼也要三百萬錢,隻能哀歎一聲“長安居,大不易”駕着驢車走了。
一時卻也找不到适合的,但俗話說來都來了,段知微便打算找個店吃個午飯。
最後段知微選擇了朱雀門頒政坊的蕭家馄饨。無他,這蕭家馄饨原是長安最知名的馄饨,千年後仍有老闆頂着蕭家馄饨的名頭打廣告,既然已經來到此地,不得嘗嘗老祖宗的手藝。
頒政坊遠離鬧市,在頒政坊第三條街,段知微駕了小半個時辰的驢車,吃了無數驢子揚起的黃土。
終于到了這處,這蕭家馄饨地點偏僻,鋪面也不大,隻用翠色的幄帳隔出幾個單間,但門口竟是大排長龍。
段知微都想放棄了,豈料被人叫住,定睛一看竟是官署的錄事蘇莯,今日未穿淡青色的官服,換了身月牙色瀾袍,整個人顯得更加白淨。
他已然已經吃上了,熱情邀請段知微過來拼桌道:“段家娘子果然于吃食上甚有品味,某打包票,這長安第一馄饨的名頭非蕭家莫屬。”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馄饨端了上來,段知微見那湯底金黃誘人,便知是雞湯湯底,舀上一勺嘗嘗,那醇厚濃郁的鮮美口感一下子在口腔裡彌漫出來而出,想來是小火慢炖了半日,雞肉的精華都炖了出來。
再撈出一個馄饨,面皮擀得薄如蟬翼,舉起來對着窗外太陽還能透光,馄饨皮捏出的皺褶也像小花般可愛。裡頭透出鼓鼓囊囊的粉色餡料,段知微咬一口,餡料鮮嫩多汁,鮮香汁水在口腔迸發出來。
段知微吃出來了,這是蔥花水打豬肉餡,這豬肉餡打了許多回,因此口感有嚼勁,裡面摻和了些剁碎的蝦仁和香菇用來提鮮。
段知微大歎口氣,古人還是聰明,幾千年的食物并不遜于今日。自己作為現代人的自傲立刻就被打擊到了。
顯然那蘇莯也是個愛吃之人,他又滔滔不絕的向段知微推薦起其他美食:“光德坊的葫蘆頭、宣慈寺的軟棗糕、庾家粽子皆是一絕......”
光德坊的葫蘆頭,把軟綿滑韌馍掰成箸頭大小,再把馍塊滲入熱湯中,喝一口湯濃味醇,肉嫩且肥而不膩,吃的時候佐些糖蒜、泡菜更加清爽利口,若是冬天,吃完一碗便是渾身都熱了。
庾家粽子選用晚造糯米,裡頭是五花腩肉作餡,加上蒜蓉、沙姜、五香粉等,做出來的粽子瑩白如玉,因為配料過于複雜導緻全長安找不到替代品,這粽子連聖人都贊不絕口。
宣慈寺的軟棗糕則是用了西域運過來的幹棗,那糕都不必再放糖,吃起來就香甜适口,棗香濃郁。
段知微認真記着,準備閑暇時多去走訪探探長安人民的口味。她無意想起便問眼前吃馄饨吃得甚歡的蘇莯:“最近郎君似乎來店裡來得少了。”
官署的公家食堂味道極差,最近的槐葉冷淘更是難吃得讓人懷疑人生,自從蘇莯帶了一次肉胡餅大受歡迎後,他在官署的地位直線大幅度上升,之後恨不得每天挑個扁擔去上班。
作為段家鋪子的忠實顧客,蘇莯最近買得少了,段知微不免要擔心,是不是食物做的不合口味了。
那蘇莯茫然看她一眼:“袁都尉那日在南嚴寺的玄陰池沾了妖水,染了些風寒,告了兩天假,段家娘子不知道嗎?”
段知微這才了然,原來是吃朝飯的主力擔當生病回家了,不是飯菜不合口味了,段知微稍稍放下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那日在玄陰池毫不猶疑地一腳踏進去把她拖了上來,好歹也算半個救命之恩,應該去表示一下。
于是趁日頭還早,問蘇莯要了地址,用食盒裝了些耐存的糕點去了袁慎己的宅邸,這位前途大好的武将住在新昌坊,不過段知微甚至沒能進門館,就被年邁的管家請了出來,說是都尉身體抱恙,沒奈何隻能轉身抱着食盒走了。
袁慎己沾了那池裡的水,到底體魄健碩,也隻身體不适了一小會,無奈家中管家已前去請了兩日的假。隻能在家練練槍法,眼下他正拎起一桶井水從頭澆下來,管家前來複命:“已将那娘子打發走了。”
袁慎己解決了玄陰池蛙僧的事很快傳了出去,那杜家表妹很快便帶着珍貴藥品前來慰問。被管家攔下了,沒想到今日又來。
袁慎己點點頭回房,不想沒過一會管家又進來,說是蘇錄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