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書言安慰阮鈴的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她繼續道:“我也失去過同伴,她和我是同期畢業的同學,在一場緝毒行動中殉職了。”
“茅瑩也是,前幾年的一場殺人案,她和一名年紀不大的小刑警一起去現場調查,沒想到兇手就在現場埋伏着沒走,見那小刑警落單,竟然突襲捅傷了他。
雖然茅瑩冷靜又具備格鬥能力,在保護自己的時候還是受了傷。
我當時也心疼得不得了,還想着要不要把她調到文職去,最後還是她自己堅持才留了下來。”
孫書言說着,感到自己懷裡的哭聲變小了,不知道是她在刻意忍耐,還是終于平靜下來。
“阮鈴,我跟你提起這些隻是想告訴你,我們站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有傷痛,有的在身上,有的在心裡。
有人失去過同伴,有人失去過至親,有人差點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我們都是在鬼門關打轉的人,鬼門關不就是生死交界的大門嗎?
也許這次是我們送走了别人,也許下次就是别人送走了我們。
死者會獲得永遠的安息,而活着的人注定要背負着沉重的過去繼續向前。”
“孫隊……”茅瑩小聲打斷道,她擔心阮鈴現在的情緒聽這些會不會更難過。
阮鈴突然擡起頭,紅腫着眼眶道:“我知道……謝謝你們,書言姐、瑩姐,你們說的對。”
“我會記得我作為警察的責任,你們放心吧。”
“唉……我們是相信你的,隻是怕你想不開。”
“書言姐,你還記得你剛剛說的同伴的名字嗎?”又是一陣沉默之後,阮鈴問道。
“當然,她叫王喬喬,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那瑩姐,你呢?”
“那位受傷的刑警叫周達,被調到了省廳,發展的很好。”
“你們都還記得……”
“那肯定的,一日是戰友,生死不忘。”孫書言正色道。
“我這兩個月一直在瘋狂地找阿鶴,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她就像從來都沒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累的頭暈的時候,我甚至懷疑過她是不是真的是我的幻覺。
還好,我每次都會很快的清醒過來,我們之間相處的日日夜夜、說過的話就又會浮現出來。
可我現在覺得,我用來向自己證明她真實存在的證據越來越少,有時候我甚至會忘了她的樣子……
我越努力找她、記起她,好像她存在的痕迹卻越來越少……
所以我隻能加倍努力地尋找她,我不能忘記她,真的不能……”
“你感到自己在忘記她?”茅瑩問道。
茅瑩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抽象,如果人能感知到“忘記”的感覺,那還算遺忘嗎?
正想着,病床上的阮鈴卻點了點頭。
“對,就是這樣,我記得她,卻越來越模糊。
隻要我一停下來,就會更加清晰地感知到我在‘忘記’她。
比起我的生命,我更怕……更怕真的忘記阿鶴。”
阮鈴說着說着,聲音又哽咽了起來,她一邊抹着臉上的淚珠,一邊反複念着:
“我不能忘了她,如果連我也放棄她……如果我也忘了她……”
“怎麼會呢,你怎麼會忘了她呢?”孫書言拍着阮鈴的背,溫柔地安慰道。
“如果你真的相信她還活着,那就更要振奮起來了!”孫書言道。“等到你們再相遇的時候,你可以挺直腰闆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阮鈴問道。
“告訴她,你在她不在的時間裡破了很多的疑案重案,幫很多活人死者尋到了公道!
而這些,都有她的一份功勞!
因為她一直呆在你心裡最重要的角落,陪着你,給你靈感,也給你勇氣。”
阮鈴大哭着點頭:“她……在我心裡,是我的靈感,也是我的勇氣。”
一旁的茅瑩鼻子酸的厲害,她本想堅強些鼓勵做阮鈴的榜樣,現在是在忍不住了,索性也抱住阮鈴痛快地流起淚來。
“謝謝你們,我會把阿鶴放在心裡走下去的,我要幫助很多很多人,做一個好警察,帶着她的那一份!”
孫書言和茅瑩聽到阮鈴終于打開心結,邊哭邊笑,場面混亂得不行。
出門買飯的秦澈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呆愣在原地不敢上前打擾。
過了好久,他實在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是?”
她們這才意識到病房門口還站着一個多餘的人,互相擦了擦臉,重新整理好了情緒。
孫書言率先起身,道:“好了,你們吃飯吧,我們也要回去了。”
“嗯,我明天就回隊裡。”阮鈴打起精神說。
“不着急,你痊愈了再回來,我們等你!”茅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