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未破曉的天色,血蟒在春花的掩護下溜回了禦劍山莊。
一個晚上,吃了我八隻雞。
真6啊,我的紅。
頂着倆黑眼圈,春花疲憊地圍笑。
不過好在,血蟒通常不會白白吃春花做的烤雞。
沒錯,這條小蛇不是一般的小蛇,它是一條通曉人情世故的小蛇。
它會偷尹仲的銀票給春花作為報酬。
盯着手上的銀票,春花再次圍笑。
小紅,謝謝你的好意,答應我,下次偷金子或者銀兩出來給我好嗎?再不濟,來幾個銅闆也好……
這銀票,我有膽拿也沒命花啊……去錢莊兌現分分鐘被當成江洋大盜送去衙門了……
那銀票上大剌剌的“一萬兩”三個字,差點沒把春花的眼睛灼瞎。
回到家,春花當即決定今日白天不出攤也不去禦劍山莊幫工了。她需要補眠。
于是春花小仙女倒頭就睡,一直睡到了日暮西沉。
期間豆豆想問春花蹭點吃的,翻牆進鐵家宅一次,被春花那咆哮而來的呼噜聲猝不及防地擊退。
珠兒不信邪,不顧豆豆的阻攔,再次翻進鐵家宅,打開窗門的一瞬間以為有怪物進房了,一溜煙逃走了。
至于趙雲,聰明如她自然也不會多此一舉——主要是她留宿在鐵家宅的那段時日早就徹底領教過春花的音波攻擊了,甚至到最後,剛回到三花坊後宅睡覺的那幾日,沒有那堪比山崩地裂的呼噜聲她還有那麼點不習慣,直接導緻失眠了幾個晚上。她覺得自己有點犯賤傾向。
她甚至懷疑鐵風那麼熱衷于值夜班是因為晚上睡不着的緣故。
咳,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無足輕重的真相?
另一邊,禦劍山莊一如既往的平靜。
尹天雪的熱度昨晚後半夜就褪了。她一夜好眠,睡醒之後,還未來得及好好享受落在她身上的明媚晨曦,記憶便如潮水般襲來,驚慌的悲苦感刹那間将她淹沒。
她記起來了,昨夜……
她要殺春花。
若不是春花身懷武功,她恐怕就被自己失手錯殺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尹天雪便不受控制地手腳冰冷,一顆本就惴惴不安的心更是如沉入谷底。
“小姐,你怎麼了?”小光發現自家小姐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當然這很有可能是昨晚病了一夜的緣故。她不忍上前,給尹天雪的肩頭披上了一件外衣。
尹天雪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搖了搖頭,垂首拿起針線,安靜地繡起了繡架上的錦布。良久,仿佛不經意間開口問道:“春花呢?怎麼今天都沒看見她?”
“哦,春花呀。”小光打理着屋裡的蘭花:“昨夜她來看望小姐之後,就回家了。聽鐵風大哥說,她上午不來幫廚了。”
“她不來了?”手下的針線一滞,尹天雪的語氣有些不易察覺的顫動:“為什麼不來了?”
“具體的,鐵風大哥沒說。不過按照我對春花的了解……”小光想了想,笑道:“她應該是昨晚回家睡太晚,今天白天一定睡過頭了。”
“是嗎?”尹天雪道:“你很了解她?”
“也不算很了解啦。”小光有些奇怪尹天雪為什麼這麼說,皺了皺秀麗的眉眼,“春花本來就挺好懂的。她就是這麼懶的,對做飯燒菜以外的事情,一向不怎麼勤快。”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尹天雪眉宇間的愁緒似乎舒展了一些,她點點頭,繼續繡着錦布上的圖樣。
“小姐,這次繡的是什麼呀?”小光端詳着針腳拼湊的圖案:“是……花嗎?”
尹天雪輕笑:“嗯。”
“是……什麼花呀?”一般姑娘們喜歡繡的花樣不外乎牡丹、海棠、月季、并蒂蓮、梅蘭竹菊等等……可小光并沒有認出來繡布上那還未成型的花的品種。
尹天雪隻是搖頭,沒再言語。
這一繡,時間便流逝得飛快,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黃昏,尹天雪好似把夕陽最後一抹餘燼都縫進了錦布裡。
落日被地平線吞沒後,整個屋子黑洞洞的。
尹天雪手指間的繡針許久未動了,她面無表情不知在思忖什麼,連點燈都忘記了。
她還是沒來。
不是說隻上午不來的嗎?怎的一天了也不見個人影?
她是不是不想再來了?
她是不是因為發現了我的可怕之處,所以不敢再來了?
難道她怕我殺她?
尹天雪知道自己的确有點魔怔。這樣的患得患失或許會非常惹人厭煩。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很多。
她知道想太多不好,但她終究是無法克制。
她其實是個強勢的人。很多時候,她那些帶有侵略性的想法被這具孱弱的身軀所桎梏,無法破體而出,因此造就了她擰巴又充滿不甘的性格。
她知道她其實并不好相處。
那些彬彬有禮弱質纖纖的模樣,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表象。
真正的尹天雪,其實比誰都要霸道,比誰都要高傲、固執,還自以為是。
“如果今天……如果今天……在見過我最脆弱不堪的一面之後,”看似平靜,實際卻已忐忑了一整天的尹天雪,終是在黑暗的掩護下,兀自落下了遲到的淚水:“春花選擇這樣一走了之的話……我會……我一定會……”那個充滿威脅意義的字眼已經在唇齒間徘徊許久,卻始終舍不得真正講出那句狠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