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初秋小雨分外濕冷,輕打在人臉上的時候沁着一股蓄勢待發的寒意。
珠兒此刻正抱着那盆寒鴉春雪,冒雨奔跑。
她謹記着春花與她說的話——
首先通知鐵風,其次别讓尹天雪瞧見懷裡這盆花,最後這盆花六百兩。
——最後那才是重點。
她沖進三花坊,将這盆寒鴉春雪輕手輕腳放進了庫房,又猛地起跳想往禦劍山莊狂奔而去。
心心念念着春花被馮寶珠帶走這件事,珠兒不管不顧埋頭朝外跑,連進門的趙雲和豆豆都沒看清,差點将人撞翻在地。
“急沖沖去幹什麼?”趙雲眼疾手快一把撈住珠兒,卻見珠兒眼淚汪汪,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你怎麼哭成這樣?”一旁的豆豆見珠兒哭得梨花帶雨,高聲喊道:“誰欺負你了?!”
“不是我,是春花!”珠兒哽咽道:“春花在馬尾小巷被馮家小姐帶走了,看樣子像是要找她麻煩,我受她所托安頓好她的花,正要去通知春花哥哥呢!”
她們最終沒能在巷子裡打起來,春花把寒鴉春雪塞到珠兒懷裡低聲叮囑了幾句後,頭也不回跟着馮寶珠那群人向巷子深處走去。
趙雲心下一驚,那馮寶珠可是出了名的刁蠻任性,春花是什麼時候得罪的她?
三人一通商量,決定分頭行動,珠兒去禦劍山莊通知鐵風,趙雲和豆豆則趕去馬尾巷子和馮府探尋春花的下落。
珠兒騎着自家快馬不多時便抵達了禦劍山莊,鐵風聽聞此事心急如焚,臨走前卻也沒忘了和莊主知會一聲。
他沖進大堂,發現尹家人正整整齊齊全坐在裡面。
四個人八隻眼睛齊刷刷盯着他,鐵風一時有些語塞。
“怎麼了鐵風?”尹浩見鐵風着急忙慌闖進來,也沒責怪什麼,不緊不慢問道:“出什麼事了?”
鐵風也不含糊,三兩句話就把春花的情況說了,本意是想和老闆請個假去撈妹妹,沒成想講完前因後果,那大堂裡的人臉色一個比一個差。
“嘭”的一聲,尹仲的手重重拍在案幾上,茶壺裡的金山時雨濺了一桌子。
“胡鬧!”他的面色陰沉,“大哥,我就說那馮家小姐過于刁蠻,沒必要給她和天奇亂點鴛鴦譜,你看看這事!”
尹天雪心裡對那馮寶珠也是不忿,可她清楚春花的身手,所以總歸沒有過于着急。令她驚奇的是尹仲那意料之外強烈的反應。
他似乎很在意春花的安危?
尹浩則是重重歎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馮家和尹家也算是世交,祖上兩家聯姻也沒什麼稀奇的,哪成想寶珠荒唐至此……”
“哼,世交,我當然知道是世交……”隻是這馮家後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尹仲冷哼。
禦劍山莊的人也敢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馮寶珠恐怕不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時候已經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了。
“爹,二叔,現在怎麼辦?”尹天雪起身,焦急道:“鐵風,你一個人去可以嗎?爹,二叔,要不讓鐵風帶着鐵衛隊一起去吧?”
“我也去吧。”尹天奇起身道。“這事兒十有八九因我而起,我去說明。”
“天奇……”尹浩猶豫着,還是點點頭:“也罷,你去吧,是該讓你鍛煉鍛煉了。”
“隻是爹,這件事若由我去,那我們家和馮家的結親之事,就再無可能了。”尹天奇順勢說道:“隻要爹和二叔沒有異議,我自然有自信處理好。”
尹浩見尹天奇神色鄭重,原本不贊同的話到了嘴邊,終是沒說出口,隻是沖他擺了擺手:“你若真不喜歡,那此事就此作罷。”他頓了頓又道:“隻是馮家小姐自尊心強,你說話行事莫要沖動,切記謹言慎行。”
尹天奇聞言,點頭應允。
飯分兩頭,各盛一碗。
卻說春花被馮寶珠帶進了馮府,馮家小姐看似氣焰嚣張咄咄逼人,實際倒也沒拿她怎樣。
——确切地說,根本沒法拿她怎樣。
在驚恐地發現春花不費吹灰之力打趴了她所有手下之後,馮寶珠徹底老實了。
她非但徹底老實了,她還趴在花園的石桌上嘤嘤哭泣起來。
啊這……
春花目瞪口呆。
這展開是不是有點無厘頭……
不過想想,這馮小姐似乎也沒想真傷她,左右不過是想叫人把她控制住,她不願,上來就把人打飛了……
說起來還是她先動的手……
思及此,春花頗為心虛地撓了撓頭。
“那個……”春花道:“你到底想幹啥嘛?”
“你這個鄉巴佬!搶走了我的天奇哥哥!你太過分了!”馮寶珠面朝下,跺起腳來。“你也配?!”
她再擡頭,春花倒吸一口涼氣。隻見那馮寶珠抽抽噎噎,已哭花了臉,臉上的胭脂水粉俨然糊在了一塊兒,好不滑稽。
呃……這小姐該不會精神有什麼毛病吧……
“你……你别哭呀……”馮寶珠再脾氣差,也不過是個和春花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長得還是個小美人,這淚水漣漣的模樣,還是挺招人心軟的。
春花到底是沒那麼鐵石心腸,走上前去,掏出帕子替馮寶珠擦起了眼淚——順便把那哭花了的妝收拾收拾幹淨。
“誰準你随便擦我臉的……”馮寶珠紅着臉呢喃道:“你也配……”
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