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石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春花沉默地跟在尹仲身後，埋頭亦步亦趨地走着。

此時已接近晌午，街邊的飯店裡傳來陣陣飯菜的香味，成功勾起了春花胃裡的饞蟲。

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了起來。

尹仲突然停下了腳步。

春花一個不留神便撞上了他的後背。

“哎喲！”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皺眉道，“尹二爺，您好歹提前說一聲嘛……”

“你餓了？”尹仲淡淡道。

“啊？”春花愣了愣，忙不疊點頭，“啊對對對！”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委屈巴巴道，“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了，我早飯都沒怎麼吃……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活該。”尹仲冷哼一聲：“讓你多管閑事。”

“哎你這人……”春花被氣了個七竅生煙，肚子卻又不争氣地響了起來。

尹仲頓了頓，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哎？”春花又緊緊跟了上去，疑惑道，“尹二爺，這不是禦劍山莊的方向呀。您要去哪兒呀？”

“吃飯。”尹仲言簡意赅道。

“哎喲尹二爺原來也是餓了呀！”春花眼睛一亮，笑逐顔開道：“那咱們去哪兒吃飯呀？”她恬不知恥地提醒尹仲，“我沒錢～”

這已經不知道是尹仲第幾次領教春花的厚臉皮了。

“沒錢就閉嘴。”他面不改色道。

“哦。”春花乖乖閉嘴。

龍澤山莊，客房。

尹天雪來找尹天奇的時候，正瞧見他将趙雲送來的湯藥一飲而盡，桌上還擺放着兩捆草藥。

她看見尹天奇專注地凝視着趙雲，那眼神裡，分明藏着愛慕。

她想起來了今天，尹天奇面對尹仲來勢洶洶的一掌，毫不猶豫地将趙雲推開。第一次來龍澤山莊，尹天奇一眼就能認出蒙面的趙雲，以及不止一次在她和春花跟前提起趙雲的名字。

尹天雪算是徹底明白了尹天奇的心思。

她向屋内望去，見尹天奇與趙雲坐在一起，語笑晏晏的模樣，的确煞是登對——如果忽略趙雲臉上深深淺淺的斑痕的話。

是的，趙雲并沒有戴着面紗。

尹天雪目光幽幽落在她的臉上，帶着些詫異和探究。

“哥……”她輕輕喚了一聲。

“天雪……”尹天奇擡頭看向尹天雪，微微怔松。

見狀，趙雲起身，對尹天雪輕輕颔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尹天雪微微抿唇，默默點了點頭。

“你們聊，我先走了。”趙雲端起藥碗，輕笑離開。

一時之間，屋裡隻剩下兄妹二人。

寂靜無聲。

“對不起。”

“對不起。”

到底是兄妹，開口道歉的時機都選得如此有默契。

兩人面面相觑，又相視一笑。

“對不起，天雪。”尹天奇垂眸道，“哥哥對你太兇了。”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尹天雪雙手攥住衣裙攪了攪，悶聲道，“我對你的态度也不好……”

尹天奇輕笑着搖了搖頭，忽然問道：“天雪，那藥你喝了嗎？”

尹天雪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那日他負氣出走前塞給她的那碗藥，便颔首道：“喝了。”

尹天奇喟歎一聲，回憶道：“還記得你很小的時候，病了要喝藥，卻很是怕苦，一定要我好話說盡，連哄帶騙着才肯喝完。”他望了尹天雪一眼，臉上浮現些許失落的神情，“而今你都那麼大了，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需要哥哥，也可以自己喝藥了。”

尹天雪擡頭怔愣地望着尹天奇，眼角漸漸紅了。

“阿妹……”尹天奇的聲音微微顫抖，“藥……一定很苦吧……”他滿懷愧疚地端詳尹天雪，緊繃唇角，竭力抑制着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他是哥哥，怎麼能輕易哭鼻子呢，哭了就看不清妹妹悲傷的臉了。

尹天奇擡手，溫柔地拂去尹天雪臉頰上滾落的淚珠。

“傻丫頭……”尹天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被哽咽奪去聲音，“你想保護哥哥，難道哥哥不想保護你嗎？”

“哥……”此時，尹天雪已是淚眼婆娑。

“你不是一個人，你有哥哥呢。”尹天奇極力使得自己破碎的聲音接連在一起，自嘲地邊哭邊笑道，“雖然你這個哥哥武功不算高，頭腦不算好，胸無大志也沒什麼出息……可至少……至少能讓你在累的時候，靠一靠吧？”他撫摸着尹天雪的頭發，如同很小很小的時候，相依相偎着哄她開心那樣，“你就不能試着多相信我一點嗎？我就沒用到這種地步嗎？”

“不是的不是的哥哥！”尹天雪一把抱住了尹天奇，将臉埋在了他的頸窩，奔騰的淚水洶湧而出再也止不住，連聲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害怕……我真的太害怕了……”

“怕什麼？”尹天奇柔聲問道。

“怕……失去你們。”

短短的幾個字，仿佛用盡了尹天雪一生的勇氣。

尹天奇皺眉思考着尹天雪的話，勸慰道：“你永遠不會失去我們的。”

“可如果……要面對的境況太危險了呢？”尹天雪執拗道。

“那就更要一家人一起面對啊……”尹天奇抿唇揚起一個苦澀的笑來，“難道我們就不怕失去你嗎？”他按捺住胸口的隐痛，“若你發生什麼事情，難道你認為，我和爹會活得好嗎？”

“可如果……如果天雪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天雪呢？”尹天雪起身，抹去臉上交織的眼淚，躊躇道，“你還會……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