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博來到小院的時候,看見的是獨自坐在桌前發呆的尹天雪。
“天雪?”童博走進了尹天雪的房間,環顧道,“春花呢?”
尹天雪回過神來,擡眼望向童博,一怔,輕輕嗤笑出聲。
不怪尹天雪唐突,實在是童博頂着一隻熊貓眼泰然自若的模樣太有趣了,她一時沒忍住便笑出了聲。
“對不起……”尹天雪垂眸遮掩。
“……沒關系。”童博無奈道,“我知道我現在的模樣很滑稽。”
“咳咳……”尹天雪擡手給童博斟了杯茶,忍笑道,“喝口茶吧,好歹是過了第一關。”
童博接過茶,道了聲謝,淺酌一口,歎了句好茶。
“嗯,春花也很喜歡。”尹天雪嘴角輕揚,随後卻又緩緩消沉了下去。
童博見她似乎滿腹心事,關切道:“怎麼了天雪?”
尹天雪手裡随意抓着茶杯摩挲着,眉宇間掠過一絲憂慮,不知該如何開口。
“是春花出了什麼問題嗎?”童博立刻會意,越發迫切地望了望周圍,急道,“剛剛我就想問,怎麼不見她,她人呢?”
“你别急,童博。”尹天雪安撫道,“春花隻是去廚房幫我做吃的了,她現在沒事。”
“是嗎?”童博見尹天雪肯定地點頭,這才放下心,“那……你為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尹天雪遲疑地起身,踱步到窗前,面沉如水道,“我想,我們可能猜錯尹仲對春花的意圖了。”
“什麼意思?”童博蹙眉,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
尹天雪頓了許久,猶豫道:“你說……有沒有可能……春花是尹仲的女兒呢?”或許是覺得自己說的話太荒謬了,她立刻搖了搖頭,“童博,大概是我太敏感多疑了……怎麼可能呢……”
童博承認,他的的确确被尹天雪的猜想吓到了。
他心底重重一跳,錯愕地看向尹天雪,發現她也是一臉的自我懷疑。
“可是……”童博知道尹天雪不是那種異想天開無的放矢的人,相反,這個姑娘冰雪聰明,謹慎持重。
思及此,他呼吸一窒,心底的不安愈加濃重。
“天雪,你既然這麼說,一定是有所依傍的對嗎?”他強調道,“你不會無緣無故得出這個結論的,是不是?”
“這不是結論!”仿佛是觸到什麼不能碰的逆鱗,尹天雪語氣強硬地糾正了童博的用詞,“這隻是我的猜測……我一廂情願的猜測罷了!”
童博隻覺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躍出胸膛之外了。
“是……是春花跟你提了什麼嗎?”
尹天雪理了理思緒,令自己頭腦清明一些,将早些時候與春花的對話盡數講與童博。
“天雪……”童博笑得很勉強,“若是真相如尹仲自己所說,他那個重要的人,已經死了不是嗎?”
“如果那個人沒死……”尹天雪隻是輕輕講述着自己的猜測,卻被童博粗暴地打斷了。
“可是他說那個人已經死了!”童博隻覺自己渾身都在顫抖,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沖動,壓着喉嚨反駁了尹天雪的話。
“童博……”尹天雪上前拉住了童博的胳膊,肅然道,“你冷靜一些,我們隻是在假設,那不是真的……”她亦是竭力使得自己平靜一些,啞聲道,“我知道這個假設會讓你和春花的關系陷入兩難之地,但……如果你沒法鎮定下來,那這個話題我們就到此為止。”
尹天雪近乎強硬的話語令童博的理智迅速回歸,他這才發現他的手因緊攥着太過用力而微微發抖。
童博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已然将自己從失控的邊緣拉回。
“不,我們繼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已毫無波瀾。
推理的過程是痛苦而殘忍的。
——特别是在雙方都對這個話題極其反感的情況下。
童博和尹天雪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想歪了。他們都隐隐約約地默認,尹仲對春花與衆不同的好來自于男女之情。但同時心底裡對這個認知倍感猜疑。
可若是将尹仲對春花的情感帶入父女之情,那尹仲諸多奇怪的表現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尹仲是童氏族人,春花也是。
尹仲被逐出了水月洞天,春花亦是流落在外多年……
尹仲豢養靈寵,是血蟒的主人;春花擁有與動物溝通的能力,深得血蟒的喜愛。
尹仲會使用法術,而春花……
童博想起了春花曾經頗為自得地同他說起過,她隻是粗略地學習了水幕結界的咒語,就能成功操控井水,将自己、豆豆和童心送出古井……
無疑,春花是有法術天賦的,并且天賦很高。
而童氏一族中,擁有法術天賦的人已經極其罕見,出現在一脈血親中傳承的概率更大一些。
族中的長老大多是兄弟,據童博所知,隐修的父輩與金長老和天行長老有血親關系。
童博早逝的養母——也就是童戰童心的親生母親——也擁有法術天賦,童心的天賦異能大抵是傳承于此。
種種巧合,怎能不令他懷疑呢?
細細想來……春花和尹仲的眉眼都多了幾分相似……
可童博又不敢繼續深想下去,多想一分,胸口窒息之感就深重一分。